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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好酒?”此刻家人们已经开了酒坛,斟了几碗呈上来,常友春闻着酒气浓烈,却不香醇,笑道,“以小的所见,也不见得出色。”
“你哪里知道?”王庭祯大笑,“这酒虽不出色,我却曾被人用它哄去三千两银子,哄我的便是你家侯爷。”
众人俱都莞尔,楚邕也道:“十几年没见,你也还是这么没出息,一见面便翻旧账。”
“自然不是,”王庭赞笑道,“我们弟兄这两把老骨头顶风冒雪来这里,是为了朝里近来的大事。”
“大事?什么大事?”
“我虽管着神机卫和骁骑卫,”王庭祯拿起火箸拨火,漫不经心道,“向来却都不在京里,今上如今召我回来,四哥难道不明白?”
“今上圣体久已不安,太子监国不久,人心未定,召你入京也是应有之意。”一声“四哥”正勾起楚邕的心事,声音也被往日时光浸润的温润祥和,“有你们兄弟几个在京里,朝廷便稳如泰山,何苦又来扰我这个闲人?”
“还是这些懒话,”王庭赞道,“朝中咱们这一辈都已老迈凋零自不必提,后辈们经验都还浅,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哪里容人高枕安卧?”
“侯爷早已不问世事,小的常在外边走,倒是处处听人颂扬今上圣明,”常友春领着小厮过来一一奉茶,也笑道,“太子爷仁厚,朝廷里人才济济,嘉州三少爷的官声便极好,内阁里也颇有几个能干的中书舍人,加上朝廷刚刚历练出来一批文武进士,哪里缺人了?小的说句冒失的话,便是朝廷缺人,缺的也不是我家侯爷这把老骨头。”
“好个伶俐护主的奴才,”王庭赞失笑道,“倒让我没法开口了。幸好令婿楚王千岁,倒是年少有为,颇有报国之志。”他咳嗽一声,见楚邕依旧不动声色,续道,“只是终究阅历太浅,行事有些须纰漏,两日前御史刘柯上本弹劾,言其在封地跋扈无礼,多处违制僭越,昨日皇上已经谕令上直卫副将韩弘和令郎承嗣,星夜赴嘉州,诏她入京谢罪。”
“哦?”楚邕应了一声,声音微带讶异,“明发还是密旨?”
“眼下正是节气,”王庭祯毫不在意,“凉州新近大捷,转眼又是太后万寿,皇上不想有伤天和,是密旨。”
楚邕瞬间脸色大变,低下头细细品茶,半晌方道:“这也是孽子的福气,皇上的提携,你们也必定关照——庭赞,难道你们两个便是来讨这次的人情的?”
“我也不敢扰四哥的清静,”王庭赞笑道,“是皇上想起泰始四年的旧事,深赞当时老侯爷明理豁达,屡次感叹,令我等探慰四哥,我们几个也正好借机叙叙旧日情分。”
“既然如此,咱们就好好叙旧,”楚邕冷冷道,“我早都不理这些儿女闲事,你若再多提一个字,我便把你打出去,那坛百年的状元红,也只有庭祯的份。”
“如此说来,”王庭祯大笑,“我倒该引二哥继续说些政务,才好多喝些酒。”
三人心照不宣,便都转开话题,谈些少年时呼鹰走马的旧事,盘桓了半个时辰,王庭赞方才告辞。
楚邕一直送到寺外,盯着车队逶迤走远,令小厮关了山门,对楚承业道:“朝廷想必也给你分派了差使,你为何不去?”
“儿子愚钝,”楚承业一脸愧色,“不如二弟聪明,也没什么主见,儿子听父侯的话。”
“聪明?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楚邕疏朗的眉目里第一次显出痛楚,“当初你祖父便是这么教训我和你六叔的,可怜我们楚家却代代有这般执迷不悟之辈——难道这个孽障也想讨那个下场么?”
泰始四年二月楚王就藩,三月,先楚侯第六子京卫统领楚巡卒,五月,楚王相楚邕辞官归家,九月,魏王世子林衔薨——
依稀窥得了那些尘封的往事下触目惊心的血痕,楚承业一个寒战,颤声道:“父侯!二弟他虽然年轻好胜,但实在不至于——”
“若他再不知悔,终有那一步。”楚邕扶杖的手微微颤抖,“友春,你传话各处,这段时日须得收敛安分,让那个孽障自己去闯祸!”他说到这里,声音略高,却突然迸出一阵咳嗽,身子深深佝偻下去,几乎整个压在杖上。
泰始四年——那一年六弟的眉宇岂不是也如爱子一般高傲不屑?那一年中庭里父亲的模样岂不也是这般苍老无奈?他眼睁睁的望着那个一心横刀立马建功立业的兄弟夭折在灿烂繁华的春光里,才真正明白何以楚家历代宗族嫡系俱都清净无为安享富贵——君子之泽,五世皆斩,原来生生消磨志向和生生葬送手足骨肉的痛楚,才能造出一个自太祖起十数代不衰的安远侯,原来就算日日耳提面命也仍避不过这一关——
“父侯!”楚邕抬起头,正对上楚承业惊惧无措的脸,他奋力撑起身子,长叹道,“看来上天待我不薄,好歹还给我留了个儿子送终。”
当他从父亲口中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可曾想到自己今日也会发出同样的感叹?楚邕深深叹气,扶杖向屋中走去。
“父侯!”这句话便让楚承业手足冰冷,语无伦次,“二弟他——对了,还有嫣然,嫣然还在楚王府里,她——”
那个苍老蹒跚的身影却再也不曾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许久不写,手生了,写得含糊不清,万分抱歉。
注解:
“哦?”楚邕应了一声,声音微带讶异,“明发还是密旨?”
——皇帝这么快就动手了,还拉上楚家,不知道水深水浅?明发就是光明正大的拂拭一下,密旨——尺度就可大可小了,参展先梁王和林绡的遭遇。
《纵横第一部权臣谁是攻》第173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