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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豹众多,肉只有一块。

“赵连文当时已有决断向靳州下手,可惜,被你先一步斩断了生机。”

赵戊垣静默一会,抬手捋平衣袖,才道:“天底下又岂止他有此意。”

“但菅州,近水楼台先得月。”

“占尽天时地利,却还是一败涂地。”赵戊垣面上全无异色,言语间全然没有对生父的丝毫敬意,像随意提着不相干的玩意,“不过是一个被酒色掏空且空口白话的人罢了。”

“哦?”今安看着眼前这位只身入险地的菅州侯,“的确是被酒色掏空了。”

“有其父必有其子,对罢,虽说我实在痛恨像他这一点,但我……”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了一些美好至极的事情,目光柔和下来,定在某处虚空,“但我绝不会像他一样,连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只能任人欺侮践踏,沦为一辈子见不得光的外室。”

今安抬手止住:“不必向本王宣扬你的痴情,只会更加证明你是个蠢货的事实。”

闻言,赵戊垣面上不见羞恼,提唇冷笑:“你说话真是难听。”

她撇开这个话头,接着前言:“你杀了他。”

“昏庸偏信的蠢材坐了高位,多的是想要他死的人。”他轻笑一声,“我不过是推波助澜一把。”

例如放松了药房的守备,让换药下慢性毒的人趁虚而入,又改了日常把脉的大夫,搪塞口耳,种种只报平安。一日一日消磨下去,再强壮的人也要熬成骨头渣,何况是早已被酒色掏空了内里的早死鬼。

今安知道内情,现在也不得不感慨一声:“赵连文那样懦弱求全的人也能生出你这般狠毒的儿子,想来定是他上辈子没做好事的报应了。但是,你为何非得要杀了他,当真只是因为你母亲遭遇不公,只是为了那点权力?”

“那点权力?呵,这话怕是只有你说得出口。自古以来父子相残兄弟阋墙的事情数也数不清,但看那皇座之上便是了。”赵戊垣语气轻轻,字字如针,“难道定栾王你今夜来,竟是要为死去多时的赵连文主持公道不成?”

“那本王就换句话问。”今安很是上道,话锋一转,“是谁在你一无所有无路可走时,给了你第一把刀?”

此话一出,赵戊垣面色肉眼可见地冷下,沉默不语。

“你在靳州七年毫无根基,哪来本事短短一年之内收买赵连文身边亲信,让他死无对证,又接连除去你二位兄长,且不让任何人生疑。你这一路实在走得明目张胆又过于顺畅。”今安指头点着下颚,一点点戳开那些旧年陈封,要看清底下的真章。

在这场对话开始前,沈朝与姚易师二人就已被关押了下去。偌大庭院空空荡荡,风声刮耳而过,窗外的雾翳一层压上一层,黑得看不清前路,一如他眼前的处境。

求救无门,杀人良时。今夜是断断不允许他插科打诨,糊弄过去的。

赵戊垣看着坐在斜对面的人,她屈于下座却全无怯意。

相反,他才是腹背受敌的那一个。

他反问道:“这些事情王爷竟查不到吗?”

“正是如此,才可见你背后人的厉害。”今安道,“也正是如此,与你其他摆在明面上的线索如此违和,才教人不得不生疑。”

他哂笑一声:“光凭这些就可以下定论?”

“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烛火风摇中,她眼中的笃定从容不变:“不可能仅仅只有你。你虽不乏智谋,但缺少多年积累的人际脉络与教养实战,这些掣肘了你的眼界与手段。没有其他人为你图谋,你即便再狠再有本事,也无法在短期内做到这几件事情。更别提瞒得这般滴水不漏,你的能力可比你的野心受限得多。”

这话赵戊垣自己听了也要摇头:“说话真是够难听,怪不得那么多要取你性命的人。”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闻言赵戊垣反倒笑得更深,“定栾王架子可真大。未谋面之前我一直很想见识见识,大朔朝第一位封侯拜将的女子到底是何许人也。几趟接触下来,你也不过如此。”

“如果评判一个人可以让你得意,那么抹杀一个人也可以让本王痛快。”今安的目光投向他,“要试试吗?”

这一句再次戳中了赵戊垣的软肋,他脸色一变霍然站起,厉声质问道:“你抓了她?”

今安不置可否,只用一双线条颜色皆是凉薄的眼眸看他。

让人深信,这样一双看人皆是睥睨无物的眼睛,这样一个从千军万马杀出的人,又有什么是她不能不敢做的呢。哪怕他对烟波楼驻守的死士下了死令,也怕万一。万一呢?

自身生死全在别人手中尚且能游刃有余的赵戊垣,此刻心头发凉,他颓然坐下,立灯投下的阴影拢住他半幅面容,好一会,才听他嘶声开口。

“自从夷狄被你北境军的铁骑驱出,大朔版图一扫萎靡大肆拓张,北境十二州凌强于山巅,谁能与你北境抗衡,谁敢与你北境抗衡?但是谁又甘心仰人鼻息?”他说着说着越发坦然,要在今夜说个痛快,“大朔本已走至末路,各诸侯按兵观望,却不料北境异军突起,让皇座上那位又硬生生地坐了这几年,还坐得更稳了。于是一切蛰伏尽皆推翻,所有人只能退回去。”

“定栾王啊定栾王,你可知道你挡了多少人的路?”

一座不见云月的山丘夷平,尚且可以引起两千公里外的湖泊动荡,何况是数十座数百座城池,压去那些虎视眈眈者心上的重量。

一次次捷报的旌旗插上城墙直至延绵成川,不仅是朝廷从欢欣呼喝到心生忌惮,朝廷之下的这数十位诸侯,也在遥望着北境垒砌的金汤城墙,筹谋等待着。

《权座之外不值一提笔趣阁》第75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