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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怕是要以断臂削骨的代价,才能善了。
满堂明光,罗仁典思筹道:“王爷请讲。”
今安问:“其一,你与六皇子殿下仅仅只是布局靳州、菅州、连州三座州城吗?”
话音落,罗仁典瞳孔一震,倏忽掩下神色,“王爷今夜既是借了六皇子殿下的府邸,其中多少弯弯绕绕还需要我来说吗。即便我曾听附于他,今日他将我献作瓮中之鳖,便已是站在王爷你这一边了!”
“是吗?”杯盏摇晃,今安看着荡着涟漪的清亮酒液,“你二人密谋数年,得到了多少只有你二人知晓。你说得对,他今夜既然是把你推出来做了瓮中之鳖,便是将在你这里的全番谋算推翻,难道你还不清楚其中关窍?”
罗仁典:“请王爷明言。”
今安将杯盏敲上案台,“你的生杀之权,今夜全在我手。”
这一句满含杀意,将罗仁典震了震,不等他发作,上座人已徐徐说了下去:“可本王不想要一个诛杀诸侯的罪名,更不想落得闵阿如今的下场。而连州侯今夜从这里离开,也将从连累你的一切罪名脱身,自可去享你的荣华富贵,无上高位。连州侯,你说对吗?”
阶下囚何来说不对的权力,他当下又与阶下囚有何区别?
罗仁典默然。
今安重举起杯盏,饮一口,“经由这座宅邸主人,本王知道了很多事情,事无巨细。然而本王不信你,也不信他。你二人所说,我自会衡量其中几分真几分假。现在,本王要听你说。”
“其一,你与六皇子殿下仅仅只是布局靳州、菅州、连州三座州城吗?”
前头的问题今安又重复了一遍,这次罗仁典没有再糊弄,表情紧绷,如咽滚刀,答:“是。”
“好。”今安挑了个笑,“洛临城外挖山养兵,是你递信给虞之侃令他选址?”
“是。”
这件是小事,今安毫不意外他的痛快,“洛临城无主之地,虞之侃钱势过重,受州府尹威压,反而借机扯上了你这面旗。可突来船祸,你们将在靳州的根基尽数撤走,又是为何?”
“因为你,王爷。”罗仁典说,“你来了靳州。”
今安没有再问下去,语气一转,“说到这,本王不得不佩服侯爷的慧眼独具。不仅短短两年就能与功成回朝的六皇子关系匪浅至此,就连失踪数年的前菅州侯第三子,现菅州侯,竟也是蒙受你的搭救,才能从泥泞之地重回封地,一举夺权。”
这话出,堂中针落可闻。
数番回圜之语在罗仁典心头滚过,他捏紧手中杯盏止住颤意。
堂上人眸光扫来,问他:“干涉他州嫡嗣争权,又与之勾连图谋。图谋的什么,本王不得而知。可若是侯爷这一壮举被呈上陛下案前,连州侯,你该当如何?”
将酒一气饮下,呛得喉根刀割生疼。罗仁典重重放下杯盏,眼带狠意,“本侯在两年前已将菅州侯引见给六殿下,若他果真不仁不义至此,休怪我将他的所作所为一并掀翻在陛下面前!”
噢。今安有些意料之外地,眨了眨眼,“原来如此。”
“侯爷错怪六殿下了,菅州之事他从未向本王提起。”今安举杯遥敬左下首,“还要多谢侯爷今夜为本王解开这一困惑。在此之前,本王尚不敢贸贸然对此猜测下定论。”
在此之后,今安知道了凤应歌的野心之大。从他班师回朝之时,或是之前,他已将权势脉络广撒,远胜她预期。今夜堂下之人,不过其中一个傀儡。
罗仁典脸色扭曲:“你诈我?!”
今安:“兵不厌诈,连州侯。”
他怎会忘了,眼前这人从北境万军枯骨踏上来,兵法谋略对她而言如家常便饭,夷狄兵戈尚且沦为她手下败将。遑论如今声威权重的六皇子殿下,是从她手底下走出来的。
罗仁典突然想起,两年前凤应歌召见他之时。
叶落时节,自北境回朝的皇六子披一身蟒袍,行坐如剑,对他说:“北境一统在即,外乱一旦平定,君令必将挥师向诸侯。连州侯,你该如何自处?”
即便禀行中庸如罗仁典,也要为手中已有权势向更有权势者求援。何况,当今皇子中,第六子以战功平去污名,横空出世。说他虚与委蛇也好,与虎谋皮也罢,或能为以后挣得一份从龙之功。
古语说得好,伴君如伴虎。未称王称霸的虎崽子爪牙已张,自懂权柄取舍之道。今夜,他罗仁典便成了他人向天上走的一块踏脚石。
怅然想着,不由抬眼往上座之人望去。眼前这人,她与凤应歌何尝不是同路人。惯是高高在上,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只是更冷血,更不容置喙,更擅一击致命,不留余地。
罗仁典咬牙:“王爷方才所说一切全无凭据,空口诬赖于我。真要投到圣听之前,本侯亦不怕拼个鱼死网破!”
堂中静下片刻,一直未停的弦乐声低低迂回。乐声从金玉四壁撞进盘蟒立鹤的大柱,携穿堂风刮在今安身遭,冠带飘飞。
她一叹,“本王是没有凭据,怪就怪在连州侯多年来思虑周全,轻易不犯错处。这么多年数下来能让你忧患于心的,无非就是那么一桩陈年旧事。”
一沓信件被扔在案上散开,几张溅去地下。存放数年的数封信件,昨夜还被人好好保管在密室之中,是他高枕无忧坦途之下的一粒隐刺。罗仁典将这把柄存起,为的是做一把日后捅向敌人的剑。
骤然,这柄剑刺向了他。
撒下的纸张溅到他脚下,上头笔墨犹新,字字撑裂罗仁典的眼睛,将他今夜砸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权座之外不值一提笔趣阁》第170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