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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连着几日,周玉娘上哪儿宋研竹都跟着。周青每每瞧见宋研竹便蹙眉,赵思怜几回想见宋研竹,也被周玉娘手中的鞭子吓退了。
可惜好景不长,那一日,周玉娘正跟宋研竹逛园子,中途周玉娘被周明喊走,离去前,反复嘱咐院子里的小厮要照顾好宋研竹,没想到她前脚才走,周青便杀气腾腾带着一行几个人冲了进来。
宋研竹心知不好,打眼色让宝禅躲好。周青一路绑着她往前走,身边人问道:“二当家的,咱们这是上哪儿去?一刀杀了岂不痛快!”
“你晓得个屁!”另一人答道:“这路尽头就是个水塘,丢进水塘里,老大问起来,便说是她自个儿不小心跌进去淹死的。泡浮肿了,眼珠子都得冒出来,太阳一晒,七孔流血,让她当狐媚子勾引咱们老大!”
周青回头看宋研竹,只见她不哭不闹,面色苍白,眼里畏惧之色却轻,带着几分坦然。他不由有些惊诧,轻声道:“你不怕么!”
怕,怕有什么用。
宋研竹低着头,忽而闻见一阵恶臭,放眼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个银发苍苍的老者颤颤巍巍地推着一辆板车,板车上堆着十几个恭桶。
临死前,连个干净地都没有。宋研竹翻了个白眼,祈求周玉娘能早些找到她。
正发着愣,周青已经押着她站定了,温和又决绝道:“别怨我。反正你总归是要死的,我不过送你早些上路罢了。”
打了个眼色,就要推她下去,身边忽而传来一声惊叫:“让开,都让开!”
众人一回头,只见方才那辆板车带着浓烈的恶臭直直地奔着众人冲了过来。众人避之不及,纷纷闪开自保,没有人发现,在混乱中,有个人冲上来将宋研竹拉到一旁,苍老的声音里含着几分凛冽,“快跑!”
那板车冲过来,板车上所有的恭桶都冲着周青等人砸下去,有避之不及的,被恭桶砸了正着,恭桶里残余的屎尿洒在他们的身上,散发一阵阵恶臭。来得及避开的,也有不少人遭了池鱼之殃,身上脸上都被溅到。
最后,板车歪歪斜斜停在一边,那些人闻着身上的恶臭,忍不住反胃呕吐,下意识跳进水塘里将自己洗个干净。
宋研竹怔了一怔,望向身边的老人,只见那人银发苍苍,脸上纵横的沟壑拧在一块,浑然是一张陌生的脸。他微微抬起,同她对望时,眼神闪烁了一下。
只是一个眼神,便让宋研竹怔在原地。
曾经隔了两世,却从未如这段时间这样漫长,漫长地让她以为又流转了几世春秋。可是每每快要放弃时,她只要想起他望着她时的那双眼睛,她便充满了生的希望。
那三个字,成为她活下去的倚仗,可真正面对他时,那三个字重如千斤。
只在一刹那,宋研竹热泪盈眶,想要开口,最终只剩下一个清晰的口型,只有她和他能看懂——
“陶墨言。”
第147章鱼蒙
“快跑!”他低声吼着。宋研竹停顿了片刻,抬脚便跑,跑开不远,隐约听到周青在身后气急败坏地喊:“快,快抓住她!”
宋研竹拼了命往庄子大门口跑,哪里人多她便往哪里走,一路上,庄子的丫鬟小厮频频侧目却没人阻止她,她不知道周青追上来没有,只顾全力跑着,直到庄子门口,守门的人将她拦了下来,她看见周青浑身湿漉漉站在不远处,满眼喷火望着她,却再不敢向前,她脱力地扶着门口的石狮子,嘤嘤嘤地边哭边笑起来:她曾经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可万万没想到,有一天陶墨言会变成她全然不认识的一副面孔,带着一车的恭桶拯救她,这场面实在出人意料,让她忍不住哈哈大笑,可是大笑过后却心酸,陶墨言,她的陶墨言,曾经那样爱干净的一个人,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边,与那些秽物作伴。
她的心内五味杂陈,太阳在头顶晒着,她仰头看看太阳,耳旁传来惊讶的声音:“夫人,夫人你还好吧?”她咧嘴笑笑,还未看清那人的脸,便忽悠悠便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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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些废物!叫你们看个人都看不好,拿你们还有什么用!”周玉娘冷声喝着,一鞭子抽在跟前人的身上,几个人大气都不敢出,就听周玉娘扬声骂道,“你们男人争斗也就罢了,拿女人出气算什么本事!一个个五大三粗,瞧着像是个爷们儿,可做的是爷们儿的事儿么!我就问你们,除了中间多了一条腿,你们哪点像男人!呸,不要脸!”
外头人再也听不进去,冲进来道:“玉娘,我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周玉娘竖起眉头道:“我说的就是你!二哥,咱们虽是水匪出身,可盗亦有道,咱们当初立下‘三不杀’的规矩,孩童不杀,妇人不杀,无恶者不杀,咱们当着祖师爷的面起誓应下了规矩。你全都忘了不成!咱们这些年做的这些事……是要遭天谴的。”
“我还不是为了咱们庄子!”周青道,“此一时彼一时,从前咱们就几十个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如今咱们手底下是上千条人命。一步都不能走错。我瞧那女人就是邪性,有她在一日,咱们庄子总有一日得出事!杀了她,一了百了!”
周玉娘冷笑一声,道:“二哥,到底是宋研竹邪性,还有赵思怜那贱人邪性?你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是她撺掇你动手?二哥,有句话你不让我说我也得说,你和大哥创下如今的基业不易,咱们兄妹三人这么多年的感情更加不易,你别被个不要脸的女人勾走了魂,做错了事!”
“你胡说什么!”周青黝黑的面皮变成绛紫色,周玉娘一句话出口,叹口气软了声调道:“究竟如何你自个儿清楚。大哥今日对我说,官府近来查的很严,似有大批官兵入了末州,一旦察觉不对,咱们肯定要弃了庄子走的。如果将来有什么不测,他也替咱们两个想好了后路……大哥待咱们如亲生,二哥你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青声音发虚,强撑着道,“既然你执意护着那个女人,那便护着吧!”
屏风外,忽而发出“砰”的一声关门声,整个屋子仿佛都震了一震,不久之后,传来周玉娘徐徐的一声叹气。
宋研竹缓缓睁开眼,周玉娘恰好绕进来,见她醒了,叹了口气笑道:“你当真是命不该绝,你一个人,把整个庄子的人都惊动了,外头的臭气怕三四天都散不去,猫狗闻了都得绕道。”
“那个老大爷……”宋研竹支起身子问。
周玉娘道:“你说碰巧救了你的牛大叔?他不打紧。年纪大了手脚不麻利,脑子也不大清楚。在庄子里做了几十年,一直都是个花匠,不知怎得还倒起夜香来了。大哥颇为尊敬他,二哥也不敢拿他怎样……就是被二哥抽了一鞭子。”
“牛大叔?”宋研竹微沉下眼睑,眼里眸色流动,周玉娘道:“你别担心人家,还是想想自个儿吧。”若是到时候周明真要弃了周家庄,头一个就要弃了宋研竹,到那时候,她或许真要没命了,她也不点破,晓得宋研竹心善,走到窗户边道:“我实在不明白你们这些大家闺秀都在想什么?大难临头了,还带着无谓的担心……别想了,牛大叔就在这外头呢。”
《妻有可什么意思》第192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