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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会想办法完成各项任务的基层领导干部经受住了任务考验,所以提拔了,做了县领导、市领导。他们同样又用这种方法去管理下级。
到底有没有哪位领导把百姓的负担、百姓的疾苦真正放在心上,即使了解百姓,也是假装糊涂。难道上面的领导就不知道这些吗?明明有很多的问题和缺陷,而且是一些非常重大和致命的问题和缺陷,每次总结大会上,也要说成绩是主要的,问题是可以解决的,但这些问题何时解决了,缺陷何时弥补了?
胡乡长显得很激动。水若山很少插话,他有同感,他不想打断他。这位在基层摸爬滚打二十年的领导,他深知他的子民。在对该乡一周的审计过程中,胡乡长总是积极配合,把他想说的,知道的全都如实告诉了审计组,他似乎全不忌讳这样的审计结果报告,对他的政治前途来说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六点半了,天静静暗淡下来,乡办公室的秘书给胡乡长打了个电话,说晚饭准备好了,审计组的其他几位同志在等他们回去吃饭呢。
胡乡长这才站起身,拉着水若山的手说,“水所长,不说这些了,今晚是审计组在这吃的最后一顿晚饭,我特意跟食堂打了招呼,加了几个菜,这几天你们都说有制度,从没沾过酒,今晚就破个例,我们就喝个痛快,如何?”
水若山望着他被月光映照湖面反射到那张充满正气但很憔悴的脸,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凛然,他觉得没有理由去拒绝他的诚挚的邀请。
此时他沉寂许久的内心,也因胡乡长的一番话而像这晚风下的湖水一样,激起了层层波浪。是呀,他也很想再热烈地大醉一次,就当作是给自己下的一次政治任务吧,一定要完成它。
第二天一早,审计组一行五人离开了新元乡,临上车时,胡乡长请水若山到一旁说话,他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两个信封,非常小心地呈交给水若山,说,“这一封信里装的是我按这次审计要求写的我任职六年的述职报告,请审计组收下。”水若山接了,放到公文包里。
这一封呢,胡乡长停了停,思索了片刻,像是鼓足了勇气,“这一封是我呈交给县委组织部的辞职信,请您替我转交给组织上,好吗?”
水若山不解地望着他,不知如何去说服他收回时,胡乡长已自己将信放进了水若山的公文包里,弄得水若山一脸的愕然。
回来之后又过了一个星期,等水若山将对该乡党政领导干部任期经济责任情况的审计报告征求意见稿,请审计组的小王和小江送交胡乡长征求意见时,那封信还在水若山的包里。水若山想,胡乡长看了实际结果的审计报告,应该像别的乡镇一样,会提出要求作较大的有利于自身的修改意见。
但是胡乡长没有,相反,再次强调了,上面下达的各种各样的任务,是真正加重农民负担,严重遏制地方经济增长,最终会导致区域经济彻底崩溃的结局。
这是一份完全自责的《审计报告征求意见书》的反馈函。并打电话告诉水若山,说他已写了另一份辞职信,直接邮寄给了县委组织部,上次交给你的那份,如果可以的话,就一并放进对我任职期内的经济责任审计档案吧,作为一乡之长,我感觉好累,而面对我的百姓,我觉得自己极不称职,我只是做了几年的官,是纯粹意义上的官,不是为百姓谋利益的公务员。
在电话里,水若山没有说些什么,因为他知道,在我们这样一个干部选举、人事任命管理体制并不完善的环境里,审计报告也许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政治前途。
但从事审计这么多年,在审计报告征求意见时,都只有针对报告中提出的问题而为单位或自己作辩解的,甚至通过各种渠道直接找人说情的。从来就没有过承认审计报告中提出的所有较为严重的问题,并引咎自责的,更没有在任期经济责任审计档案甚至所有的审计档案里,还有一份被审责任人辞职的书面材料,他甚至找不到任何审计规范性的文件,给这份辞职材料放到档案里那一个位置的依据。
总之,胡乡长辞职了,虽然组织部没有正式下文。
胡乡长,不,应该叫胡水清同志真的辞职了,他在审计组走后的几天里,将手头上的工作全部向常务副乡长作了安排,然后便不上班了。
总是一个人带着一支鱼杆和一瓶白酒到扬澜湖边垂钓,他应该知道这样的季节,是钓不到鱼的,也可能他根本不是想来湖边垂钓,他只是想一个人面对奔流不息的湖水,倾吐几十年来闷积在心中的忧郁。
因为不管是天晴,还是下雨,或者下雪,他都会来到湖边,坐到那块大石上,放好鱼蒌,抽出鱼杆,安置鱼线,然后一甩出去,用一只脚踩住杆的末端,便掏出怀里的酒瓶,取下瓶塞,慢慢地咕着。咕着时,眼睛却注视湖阳上空自由地飞翔的水鸟,脑子里想着,鸟儿何时才能将总在湖阳的漩涡里打转的湖水引向长江,引向大海。
当脑子里真的幻想到有那么一天时,他咕咚一下,竟不知道那一口下去了多少酒。
2002年新年的第一天,单位上的人都在庆祝元旦,庆祝过去的一年又完成了上面下达的各项任务,新的一年又依然是在酒杯中开始的时候,胡水清却一个人在老地方,他也在庆祝,他自劝自饮。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总之是醉了,明明是风吹动了鱼漂,他以为是鱼上钩了,而且看起来是条很大的鱼,他激动得用力一拉,鱼钩上什么也没有,却晃晃悠悠的钩住了他头顶上的高压线。
《审计故事剧本》第68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