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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天气挺冷,我骑着自行车送餐,刚进那商业楼就被暖气熏得觉得非常闷,有些不适应,收了钱拿了快餐篮就忙忙地往外冲,结果没防到从安全楼梯居然有人出来,差点撞到,一个女白领尖叫道:“干什么呢注意点啊。”
我一抬眼就看到了宁寅,穿着一身雪白崭新的西服,好像比从前又长高了些,整个人精雕细琢得像冰雪雕像一样,一双眼睛还是和从前一样像泡在水里的黑石头,清澈冷静,他看到我一怔,上下打量了我身上的麦当劳制服一眼:“萧芜?”
看到宁寅,我心里其实是有些高兴的,我笑了笑:“小宁?拍广告?”
宁寅皱了皱眉:“你不是去读高中了么?怎么在这里送餐?”
我笑道:“这不是放假打工么。”
宁寅又怔了怔,正想说什么话,他旁边那女子已说道:“约好的时间要到了,小宁你这是同学么?改天再叙旧吧。”
我连忙笑道:“我也还有餐要送,有空我们电话,我手机没有变的,倒是你的手机好像换了,打不通。”一边伸了手摆了摆示意他先走,宁寅顿了一下,才慢慢说:“晚上吃个饭吧?你在S市么?”
我迟疑了一下,放寒假的时候,学校虽然不像从前那样全封闭,却也是过了十点就不许人进出了,宁寅看我迟疑,眼睛看上去很失望,我有些不忍,心想大不了去住酒店一晚上,忙一口答应道:“好的,一会儿你给我短信定好时间地点。”
宁寅眉眼带上了淡淡的微笑,我挥了挥手,拿了餐盒赶紧跑了,送餐要来不及了。
过了一会儿果然接到短信,还好地方离餐厅挺近,时间也合适,我交了班就骑着自行车过去了。
进去的时候宁寅已经等在那儿了,换了一身柠檬黄的休闲羽绒服,眉目清晰如画,看过去好醒目,我笑着跑过去问:“久等了?”
宁寅还是从前那副矜持的样子,不过还是赏了我个微笑,推了杯热姜茶过来给我:“给你点的,估摸着你就是这个时候到了。”
我坐下来喝了两口,外边寒风凛冽的,这一杯热腾腾香喷喷的姜茶喝下去还挺舒服的,我问他:“你现在应该也快初中毕业了吧?还在拍广告?我看今天那个是你的经纪人吧?你签约了?”问完了又有点后悔,我还记得当年宁寅骂我多管闲事。
宁寅居然耐心地回答了:“我打算去读艺校了,就在S市,模特专业,那边已经同意录取了,明年就去,已经和天舟公司签了约,他们给我派了个经纪人。”
我看着这沉稳得不像是孩子不得不及早出了社会的少年,心里有点点心疼,但是,每个人总有每个人的路要走,我想了会儿憋出一句话:“自己注意保护自己。”宁寅笑了笑,问我:“你好像变了好多,瘦了些,你在哪个高中读书?怎么会跑到S市来?”
我回答:“临海私立高中。”
宁寅笑了笑,嘴角带了丝讥诮:“原来是这个学校,贵族中的贵族,多少人塞大把钱进去读只为了能和那些富三代官三代做同学,难得你那养父之前把你捧在手掌心,连食堂的饭都不舍得让你吃,居然舍得放你读这全封闭的寄宿学校,算得上用心良苦了。”
我不说话,其实我在学校见过宁寅的异母哥哥,已经高三,据说是品学兼优,一看就是未来商业精英范。
我其实和宁寅一样,对他们这些人有着天然的嫉妒和不能明言的怨恨,因为都被这些人因为这些那些冠冕堂皇的家庭责任而变成放弃的那一方,无论什么都不能弥补那种被遗弃却没有任何理由能抱怨的感觉,因为对方是那样的正大光明无可指摘,更显得自己的卑弱无理,与生俱来的原罪令我们沉重敏感,犹如被人群遗弃的黑羊。
宁寅看我脸色,很敏感的觉察到我的情绪的低落:“你倒是和以前那没心没肺的样子不同了,怎么会想到打工?过两天就过年了,你不用回萧家的?”
我呼出一口气:“你呢?怎么这时候还在拍广告,过年也不休息么?”
宁寅抿了抿嘴:“有个重要的广告要拍,那边巴不得我不回去。”想了一下又拙劣的安慰我:“想开点,至少还愿意出巨资供你读书,将来总不会什么都没有,你好好努力,将来没准我还有求于你,那天舟公司的老总,就是你养父的小叔,听说你养父也是里头的股东。”
我有些意外:“这样么。”
宁寅笑了笑:“你这样茫茫然迷迷糊糊的样子,真难想象是萧家的人。”
我反驳:“我本来就不是。”
我们吃了些菜,聊了许多话,说到萧维琳和其他同学的现状,最后还交换了手机号码,分别的时候,宁寅踌躇了一会儿才和我说:“萧芜,对不起,那天是我说错话。”
我笑了笑,那些属于午后阳光下的翠绿,长廊外的风吹过,小小少年一起在桌子上拿着书看的美好回忆,因短暂而更使人印象深刻念念不忘,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每一句我可都还记着呢,要等你用行动来慢慢道歉,以后再嫌弃我,我就再也不原谅你啦。”
宁寅眼睛好像有点湿,嫌弃地拍开我的手:“别蹬鼻子上脸。”招了个出租车,和我挥了挥手走了。
哈哈,还是这样的傲娇脾气,我取了我的自行车,抬腿上车,便听到手机铃声响,我拿起来接听,那边却传来了熟悉而低沉的声音:“你在哪里?”
是萧恪,我一愣:“什么?”
那边顿了顿,慢而清晰地说:“学校已经关门了,你们管宿舍的老师告诉我你还没有回宿舍。”
第40章
我一愣,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不知不觉过了十点……但是,就算他是我的监护人,也太紧张了吧,居然还勾结了宿管老师,我心中一边嘀咕,一边解释:“哦……我在外头打工,一个同事今天有事,我代班,今天就不回宿舍了。”
我没说遇到宁寅的事情,因为如果说是聊天晚了回不了宿舍,他大概又要追问我要去哪里住,没准又要瞎操心一轮,我现在和他关系微妙,不想和他解释太多,随便找个青年旅馆住一夜就是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挂了电话。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大概是他决绝的态度让我有点不习惯吧,我一边唾弃自己还是没出息,一边骑着自行车在打工的餐厅附近找了家还算干净的旅馆,初中去拍广告的时候,我顺便要求去办理了身份证,当时萧恪知道,什么都没说,拿了户口本给我,有了身份证方便很多,至少现在开房就很方便。
因为没有换洗衣物,我去隔壁超市买了包一次性内裤,洗澡过后便将暖气开大,穿着内裤趴在床上睡着了,天冷送货的人少,白天累得我够呛,虽然旅馆条件差一点,我还是入睡得很快,睡得很沉。
结果睡得正深沉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身上被子被人掀开,我吓了一跳被惊醒了,房里灯打开了雪亮一片,我下意识用手将眼睛挡住,缩起身体,几乎要尖叫起来,一只手按住我肩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
《还童子表文》第38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