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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金宝坐在张雪亭的书房的时候,窗外阳光正好,一束明亮光线将她年轻的面庞上细细的绒毛都照得清晰可辨。就算是因为面对权威的姨婆,她力求郑重,可眼睛和唇角都带着点不自觉的笑意。这副面孔让张雪亭看得叹了又叹。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家族中成长出来的这个金宝,简直是一朵奇葩,呵,当然,这是因为爱卿也是一朵奇葩——奇葩到你简直不知道她是因为看透世事而拥有明净彻悟还是根本就没心没肺。就算是生活逼人,这母女俩愣是一点红尘都不肯沾上。
张雪亭把银行账号、密码、数字告诉给了金宝。在说出数字的时候,她忍不住悄悄地观察金宝的表情。这数个外孙女,单独坐到她面前聆听这个数字的时候,有不同的表现。令张雪亭骄傲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明显露出小船不堪重载的模样。但是,还是欢喜的。虽然那欢喜压在了教养和克制功夫下。唯一不同的是小凤仙,小凤仙听到那个数字的时候吃惊是第一反应,后续应该还有别的情绪吧,但那具体是什么就看不出来了。外孙女们的欢喜和吃惊都令张雪亭有小小得意——就象是一个孩子得到了首肯和赞赏。然,金宝这朵奇葩在听到那个惊人的数字的时候,愣是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并且,张雪亭看得出来,她并不是掩饰和克制,而是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呵,这德性,跟她妈妈一模一样,对钱一点概念都没有。看着金宝那张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的面孔,张雪亭有点小小郁闷,同时又有点担心这对母女,双双如此缺心眼,去到异国他乡,没有怜卿的照拂,会怎么样呢?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张雪亭问金宝。
“下个月初吧,和九姐全家一起走。”金宝说,“姨婆,你索性跟我们一起走吧。”
“哦?”张雪亭来了兴趣,两眼灼灼地看着金宝——完全相同的句子她前些天才听人说起过一遍。那是刘勇。特特地上门来,坐在她面前,一条一条地分析让她一起走的原因。没想到第二个来说这话的居然是仿佛完全没有长脑子的金宝。
“姨婆,妈妈说了,既然怜卿姨妈让走,那就有走的道理。再说了,外面的世界多有趣啊,我们只能活这么些年,去看看不同的东西不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吗?”
“可是,我已经活不了多少年啦。”张雪亭笑眯眯地说,并无一丝伤感。她发现和金宝说话真是很轻松,也只有面对这个晚辈才有那么一点点平常人家含饴弄孙的感觉。
“姨婆年纪虽然大了,但是古人不是说了吗?朝闻道,夕可死也。”金宝当真口无遮拦。
“噗!”张雪亭刚好端起茶碗来,一口水活生生地直喷了出去,“啊,原来朝闻道,夕可死也,是用在这里。”
“呵呵,姨婆笑话我呢。”金宝娇憨地笑了,“其实,我是不太放心。”
张雪亭很努力才忍住笑,“嗯,我知道。不过不要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这样的话同刘勇也说过一遍,不过和那个年轻人说起的时候,并没有此刻这么轻松。
“姨婆,我知道你觉得能照顾好自己。”金宝正正经经地说,“但是,有很多事情,我们当初以为的和最后发生的,会不一样。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到了那边,你和若莲姨妈住在一起也好,自己买个房子住在一旁也好,我们可以经常来看你。”
张雪亭眯了眯眼,这话还是很熟悉,刘勇也是这么安排的——您愿意同我们住就同我们住,不愿意的话就住在一旁,照顾起来方便。现在您身体还好,再过几年,要是有什么事,我们不在旁边,很麻烦。
“先不说这个,你们过去以后有什么计划吗?”她轻轻转了话题。
“没有计划。”金宝笑,“妈妈说,天南地北,随遇而安。”
“她说得对。”张雪亭微微颔首,“天南地北,随遇而安。”看来,自己不必担心爱卿。呵,想起了以前在张家园子时,每逢月亮很好的晚上,都会听到爱卿的古琴声,隔着花树,隐隐约约地传来,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原以为这样的音律因太过高洁而有些不祥——恐为人世所不容,没想到她自有生存之道。圣经上不是说了吗?你看那田野的百合花,不种也不收,可是所罗门的全盛时期,也不及它的繁华。
行程已经确定下来,下个月初,小凤仙、若莲、刘勇、爱卿、金宝、雪菲、丽菲以及她们各自的女儿,一行九人,将一起出发,船票已订妥。虽然这年头海上并不太平,但这条航线应该还可以,并且,小凤仙相信她们的运气不会背到这个程度。离出发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所有的一切都理顺了,万事俱备,剩下的这些时间无非是和亲友告别,无非是再往行李里添一样又一样重要不重要的杂物——毕竟,这一去,谁也不知归期。张雪亭当然是不会跟了他们走的,尽管刘勇辗转反侧思考了很久以后,想出很具可行性的方案,企图再次说服她,但张雪亭岂是能被说服的?好在若莲看得开,“她不愿意走也不必勉强。这里,她住着习惯些。再说了,此间还有明铛和怜卿她们呢。”是,还有明铛和怜卿呢。
数日之前,明铛几姐妹例行小聚的时候,碧铛说:“这次雪菲丽菲都走,风向已经很不好了,我们要不要作个打算?”
“我们难道也跟她们一样,避到海外去?”雪铛不是很起劲。
“我倒是想,关键是我们的钱还不够多啊。”云铛笑笑,“去到外面,什么从头来过,说不定还得改行。我们的钱不够我们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
“你们也哭穷?”明铛笑,“我是没钱,当年分家的那一笔换了房子,现在也卖不出价。你们的,这些年早该翻倍了吧?”
“可别提那个。”碧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知道我们怎么出来的吗?全都是把那一笔钱给了母亲才全身而退的。如果不给,在16岁以后就被逼接一些非常下作的客人。”
“16岁?”好性子的雪铛提起这个也忍不住口气尖酸,“姐,那是你那时候的行情。到了我和云铛,如果不答应交出钱来,14岁就得下海。离了张家园子,离了外婆,张入画已经疯了。”
“我的天!”明铛张口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你们可不可以答应了给,事后又不给呢?”
“你以为张入画那么好打发?”提起旧事,云铛几乎是咬牙切齿,“她居然请人来拍了我们的□□作押。我们或者应该庆幸,至少她收了钱以后就销毁了照片。到底比拆白党好一点。”
“所以,大姐,我们其实和你差不多,身家也不过就是一点首饰和现在住的房子。”碧铛苦笑。
“真不是哭穷,”雪铛说,“说不定我们还不如大姐你呢,你的首饰是早年间置下的,比现在的货色好得多。”
“并且现在我们还得每周付零用给她。”云铛说,“不给就在大门口呆着,见一个客人就哭诉一番。我们又不能常常搬家——多搬几次,客人们一定会以为我们在玩仙人跳。”
《丽人行的丽人指的是》第50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