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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向来随心所欲,他这两年断断续续梦过几回与那美人温存,也从未梦见更离奇的事情,不过因为立储之事,帝后渐渐有些不和睦,确难再枕到一张榻上去了。
然而方才梦中,他却清楚见到了那女子令人惊艳的面容。
她确实美极了,却也狠毒极了。
她站在御苑楼阁内,宫装华丽轻盈,衣带随风而起,仿佛立刻飘走,随手向香炉内洒了一点香饵,似乎在等待情郎到来,低声询问身侧内侍道:“蜡鹅已然埋在东宫了么?”
蜡鹅,为厌胜巫蛊术。
……
夏雨往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玉城长公主以为雨停之后圣上起身,怎么也要等一二时辰回宫,未料兄长当即起行,连忙送至山门外。
陌上草薰,令人心旷神怡,然而诸位年纪稍大些的皇子随在圣上身后,难免惴惴不安,尤其是皇长子萧昭徽。
今上身为先帝长子,得益于军权在握,才能平稳称帝,夏秋冬都偶尔会行猎,他在骑射上面却没有继承这一点,所获猎物还不如更小些的弟弟们。
母后知道他这上面略弱,于是提前教过他怎么应答,然而父皇却并不动容,淡淡讽道:“如今又非春日,正是逐鹿时节,你说不忍杀生,还不如趁早去做和尚,正好断荤!”
不过在玉城姑母那里歇过一阵,或许是因为姑母遣去服侍的人讨了欢心,圣上返程时虽少言谈,却待几个儿子宽厚些许。
“昭徽,朕记得皇后这几日准备为你选教导宫人,你方才瞧中谁了?”
圣上记忆里他这几个孩子尚且是幼童,然而像是一夜春雨过后的笋,争先长成了大人,也到了该知男女之事的年纪。
皇室男子知事向来早,与宫廷奢靡和战乱都有干系,有的甚至九岁便有侧妃,但这几年黄老之术渐行,圣上听了道士建议,有心推行晚婚几岁的风气,除却免除及笄女子的五倍赋税,也不许皇子公主们过早成人。
大皇子没想到圣上的话题会转移到这上面来,嗫嚅道:“姑母所列美人,都是为父皇准备的,儿臣不敢生念。”
母亲在他身上一贯强势,他倒也有心选择一位漂亮娘子,但是阿娘不许他过问,索性不管,等皇后宫中安排就是。
但在圣上看来不过是寻个女子,何至于那么麻烦,“唔”了一声,对内侍监吩咐道:“差人同玉城说,以后皇子们来不必拿他们当孩子待。”
圣上偶尔会误叫人以为他是位极容易亲近的君主,然而几位皇子也知父亲隐在温和下的寡凉淡薄,在马上低声谢过,并不敢过多表露。
萧昭徽随在皇帝最近侧,他总觉得圣上似乎还为他今日打猎收获不丰还敢诡辩生气,但是怎么也不敢问出口,默默随行回宫。
待回到紫宸殿,留守的都知立刻将袁皇后那边送来画像的事禀告,万忠见圣上今日总有些不虞,笑着提议道:“奴婢为圣人去取画具?”
随即补充道:“听娘娘说起,今年充入内廷的良家子殊色不少。”
圣上近几年闲暇时对绘画仕女图颇有兴趣,只是专攻衣带花草的精细秀美,总不画美人脸。
“将朕画好的那几张取来,”圣上颔首,瞥见袁皇后封存的那些卷轴,淡淡一笑:“皇后费心,先搁在一旁就是。”
今天出外行猎,又逢阴雨连绵,正是适合入眠的时分,然而圣上想起梦中窘态,以为是余兴未尽,以至于心中总有一团火气,反倒不急着歇息,反倒点起了那画中美人的绛唇。
画中的女子意态风流婉约,刻意留白之处终于一一填上,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了下来……
晚间幽幽的凉风吹拂,晾晒在架上的仕女图随风微动,画中的女子仿佛活过来一般,款款步下了卷轴。
她步履轻盈,面上含着浅浅的笑,可走到他近前时袖中忽然露出一把匕首,奋力向前。
他想要抬手去接,却发现早已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万事由不得自己。
仿佛她不是刺向他,而是另外一个人。
大约又是一场梦。
室内不知道何时燃起了幽幽红烛,残月如钩,夜风如女子呜咽饮泣,明明是她刺王杀驾,却透着难以言喻的凄楚与哀绝。
道观设有奢华的波斯地毯,她被制服在地上,香雾云鬟散乱不堪。
一个柔弱的女子就算是存了拼命的心思,又岂是君王对手,她见用尽力气刀刃也不能再向前,居然狠心回转自戕。
自然也未能行。
她越是不从,越激得人兴浓,遭天子幸时手腕一软,匕首当啷跌落,涓泪满面,咬牙切齿:“陛下不杀我,难道不怕来日为我所杀?”
他素来心肠冷硬,虽然与那女子不算熟识,然而见梦中强幸了她,却不是不心痛,稍稍转头,不忍继续看下去。
《报效国家》第11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