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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荣进京一年后,杨遇春病逝于成都“望禾亭”别墅。
天资聪颖的林世荣,之后终成为紫禁城的一代名厨,历三朝更迭,后因在慈禧太后面前直言生祸,被贬回川,却重拾老家盐业,成为川南第一大盐商,盐号“天海井”名动天下。以玉澜堂为中心的一条街,盐铺林立,被清河人命名为“盐店街”,成为清河盐业的核心地带,然而林家人在百来年中的际遇,却应了那句话:世事难料,祸福相依。
物换星移,连江山都几易其主。唯有玉澜堂外的那棵栗子树,春华秋实,淡然不惊,仿佛早知红尘中车如流水马如龙,不过是转眼万事休的风景。
(第一章抛砖引玉。我喜欢林世荣老太爷,所以单独为他写个故事。说实话,自《盐店街》影视权售出后,我一直在想,假如它有一天变成电视剧,第一场戏该是什么呢?当然不应该是书上第一章!个人觉得最适合放在第一场戏的,就是《天命卷》中孟善存、秦秉忠,与林世荣、林伯铭“斗盐”那一段!不过现在有了《栗子园》,这第一章“玉郎”,或许也可以作为第一集中的内容吧?不过只是作者的臆想。这个番外纯属为感谢读者和朋友而作,不经作者允许,任何人和单位不得挪为他用或进行影视改编。PS:七七和静渊等人,将在下两章出场,敬请期待!亲爱的读者们、朋友们,爱你们,蛇年快乐!)
第二章惊鸿(上)
武红旗到四岁学名才终于定了下来。她的父亲武保家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的一名普通军官,天府之国战乱方平,为响应“解放大西南、建设大西南”的号召,武保家随其所在部队,解放到哪里就建设到哪里,然后就留在了川南小城清河。武红旗和母亲从江西来四川与爸爸会合,安定下来后,父母决定弃用之前孩子的乳名“小红儿”,商量给她取个正式的名字。
回想起生她那天满天朝霞,母亲决定叫女儿“武朝霞”,可父亲却觉得朝霞不够喜庆,衬不上全国山河一片好形势,便叫她彩霞,这名字被夫妻俩喜滋滋回味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父亲一睁眼就又有了灵感:“要不叫彩旗吧?彩旗飘飘!”母亲却立时接口:“红旗飘飘才对!”父亲一拍大腿,大声笑道:“是的啊!”熟睡中的孩子被父亲一吓,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瞅了瞅,翻了个身继续睡,窗外光线透过雕花窗透了进来,红彤彤,有点威风凛凛。
街上几乎每一扇窗子上都斜插了一面红旗,白色的粉墙上贴着大标语:“散兵游勇,土匪顽劣,若不投降,坚决消灭。”那是1952年的春天。
一开始这个街道很空阔,人们陆续搬进来,把它改造成了住家,晾衣竿密布如蛛网,男女老少的内衣内裤迎风招摇,一个大屋被分成无数间小屋,门上原本悬着的牌匾被拆下,有的变作床板,有的被劈成了柴火,武红旗家里也有一块,是很完整的,红旗记得自己最初会写的几个字似乎就来自于这块匾:“香雪堂。”
武红旗从来没有见过雪,更何况是香的雪,这个名字让她对自己所处的这条街有了一种近似于童话的想象,认为这条街上原本存在的一切充满着传奇与神秘。
小城盛产井盐,这条街上大约有近二十个盐铺,只做与食盐有关的买卖,因而叫盐店街,许多人家的后院,依旧有专门用来装盐的石槽与木桶,有的石槽和木桶中还留有雪白的井盐,散发出清润的味道。“香雪堂”是其中一个盐铺的名字,与最里头的一家叫“六福堂”的盐铺,是最大的两家,而这两个盐铺的主人,曾经是这个城市最富有的两家人。其中有一家人,就住在这条街上,姓林,也曾经是这条街的主人。
林家的宅院叫“玉澜堂”,就在“六福堂”的隔壁。高墙厚瓦,雕梁画栋,屋顶上立着彩雕的神仙,和和气气地捧着如意和寿桃。朝南的屋角斜挑,榫是榫,卯是卯,连接之处也有精美的雕塑,有些图案她看不懂,但竹笋是知道的,节节高,也是顶吉祥的寓意。鱼鳞青瓦被川南小城潮湿的雨雾浸得乌黑,流泻而下,到挑高的屋檐那儿却又收住,似一曲歌谣巧妙的回旋,该放就放,该收就收,绝不拖泥带水。在武红旗童稚的眼中,这个大宅子巍峨挺拔,却不咄咄逼人,它深色的屋脊与这条小街所有的屋脊共同组成灰白天色中温柔的墨线,悠远而安宁。院子外头有一棵百来年的栗子树,亭亭如盖,枝叶茂盛到走到它下面就几乎看不到天空。川南一年四季多雾多雨,细密的雨雾轻笼在树上,那般轻润酥柔,仿佛树叶每一次呼吸吐纳间都尽是膏腴和滋养。
这棵树成了武红旗等小孩子的朋友,它忠厚安静,与街道上涌动的嘈杂是截然不同的,孩子们总爱躲在浓荫之下,在斑驳的光影里用细细的草梗钓牵牛。这种小昆虫喜欢蛰伏于柔软的土壤里,栗子树靠近根部的地方没有砌上青砖,裸露着红色的柔软的泥土,那里就有些针孔似的小洞,不知谁说那就是牵牛用来呼吸的小窗子,它们躲在土里睡觉呢。把草梗子搓细了,扎进小孔中,牵牛不能呼吸,便会咬住草梗,你轻轻一提,小虫子便出来了。谁都没有钓起来过,谁也不知牵牛长什么样子,据说它长着长长的触须,有着水牛模样的脸颊,像戏台上演的牛魔王。有些小孩很快便放弃了这树下垂钓的活动,他们坐在树根上,观察前方那座大宅子。大部分时间那里大门紧闭,寂静无声。有时候宅子外头会停着一辆黑色汽车,司机是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很和善,偶尔从衣兜里掏出糖来扔给孩子们,但宅子内的人一出来,他便敛了笑容迎上去,小孩子们也都不由得从盘结的树根上站起来,站得笔直,表情里多少带着一点惶恐。
出来的人一身黑色西服,面色冷漠,不过四十来岁,两鬓却已有斑白,目光往栗子树下的小孩身上扫了扫,看神情似乎很有些不悦,孩子们心里便有些怕怕的,有的忍不住把身子藏在树干后面,可武红旗却不怕。
他是林先生。虽然不爱笑,但却不是个坏人。武红旗想。
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起初她也和其他小孩一样,怕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小孩儿们就像小麻雀,生来是有些怯意的,更何况对着那般凛然的人物。那时盐店街上还有些老人,见着林先生叫东家,鞠躬作揖,林先生也是皱着眉头,应也不应一声,直直地就走了。他的相貌,怎么说呢?文工团里有个唱歌的宋叔叔,人人都公认是美男子,可武红旗小小心灵里做一比较,觉得宋叔叔是田里的油菜花,而这林先生是青莲寺大雄宝殿外头那一株牡丹,是真好看!哪有用花来比作男人相貌?可见还是孩子气。但林先生真真当得起“相貌堂堂”这四个字,所谓气度雍容,经岁月磨砺了,变得天高云淡,淡到了极处,高也高到人无法企及的距离。因这距离,以及这气度的来由,有的人是敬与远,有的,则是厌与恨——免不了要遭受一番摧折。这又是小孩子想不到的了。
《盐店街书评》第372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