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玳安儿先往后倒退一步,又将包袱里的纸钱元宝倒在自己身前以为屏障,才缩着脖儿吞吐道:“爹,您大人有大量,您有大慈悲……我琢磨着,应二叔一个人,孤单单、冷清清,连个名儿都不能有,着实可怜……这不刚好,他……他那个相好儿,不也……我琢磨着两人在底下,能做个伴儿……”
西门庆一听,好险没气得撅过去:“我把你个……贼入娘的狗骨秃儿!你把那姓元的……肏你妈的……”追上去一脚把玳安儿撂倒在地,发疯似地在他身上胡乱踢打。玳安儿抱着头蜷在土里,咬牙干挨了一顿。西门庆原就只剩三分气力,此刻悲戚难言,使不上劲儿,倒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滚,滚!”他发泄完,指着远处狠狠叫道。玳安儿一骨碌爬起来,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迅速朝西门庆脚下一扔,转身拔腿跑了。
待他走远,西门庆两腿一软,跪倒在两个土包儿前放声大哭。这贼狗才连个牌儿都不插,西门庆甚至不知哪一个土包儿才是他应二哥。
第104章直把心肝都软透了
话说徐应悟安顿好孙雪娥后在村上待了一晚,与应大一起祭扫了应家父母,清明这日一早,便搭上菜园子送货的驴车,往清河县里赶。
无巧不成书,路过城郊荒山脚下的当口儿,他竟瞧见玳安儿坐在道旁一辆小车上,耷拉着两腿卖呆儿。“玳安哥儿。”徐应悟叫停驴车,下来与他搭话,“在此有事?”
玳安儿一脸惊讶,也跳下车来行礼道:“应……应二叔?你也来……爹在上头烧纸,说话间恼了,将小的踢骂了下来。”徐应悟便知是为谁祭扫,拍拍他肩道:“我上去瞧瞧。”玳安儿连声答应,引着他往山上去。
两人未走到近前,才远远照见西门庆的影儿,玳安儿便以手指着道:“喏,应二叔,您自去罢,我仍在车前候着。”言罢不由分说掉头跑了。徐应悟只当他挨打怕了,便背着手默默走向西门庆。
西门庆面前一堆纸灰,星点余烬冒出缕缕灰烟,他跪坐在自个儿腿上,正垂头小声啜泣。徐应悟虽看不见他脸,却被他悲声所动,不忍打搅他哀思,怕他见了自己,又做作出些张狂模样,岂不可怜。西门庆哭个不停,时不时使手抹一把泪。徐应悟就这么站着,陪着,思想应伯爵一生荒唐郁闷,可悲可叹,不禁为之心痛惋惜。
良久,一阵山风袭来,徐应悟收神正欲叫西门庆,却听他哽咽开口道:“上天不公,应二哥,为我受伤、因我发疯的是你,却叫他把我身心骗了去。换作是你,必定不会对我如此狠心罢。人说双生子心意相通,你可同他搭得上话?应二哥,你素来最疼我,只当可怜见我,你替我同他……”
“我又没死,他一个死人,如何替你传话?”徐应悟忍不住出声,把西门庆吓得缩脖儿一激灵,猛回头泪眼婆娑瞪着他。
徐应悟向那两个坟包儿郑重三鞠躬后,冲西门庆伸手道:“起来罢。”西门庆腿已跪麻,只得两手抓着他胳膊勉力起身。
“早晚须得将他移入你家祖坟。”叫他听见方才那些话,西门庆臊得眼没处看,紧着打岔道,“玳安儿这狗才,汗邪了的将那小倌与他葬在一处,我瞧着心里膈应!过二三春,等人忘了这出儿,捡个好日子迁了他,叫他与他爹娘团聚……”
徐应悟任凭他啰嗦只不应,却伸手扳他下巴。西门庆闪避不及,被他捏着脸儿来回打量。“瞧瞧,抹害得这一脸黑,花猫儿似的,好看?”徐应悟蹙眉道,“别动!我擦擦。”
西门庆抬手查看,见自己掌心、十指上全沾着灰,叫泪水一和,好不脏污。徐应悟用掌根包着袖子,在他脸上摩擦,西门庆眼巴巴瞅着他,舍不得挪开眼儿。
“瞅甚么?我不是你应二哥,我狠心、我骗了你,你叫他请阎王拿了我去罢。”徐应悟替他擦净了脸,接着弯腰拍掸他腿上的灰,复又将他调了个身,解恨似的趁机在他屁股上打了几下。西门庆脸上泪痕斑驳,却禁不住破涕为笑,骂道:“好贼捣子,当着你先人面儿,敢动你达达!大逆不道!看叫雷劈了你!”
也该是天意,此时天边当真“轰隆”一声闷响,霎时间乌云蔽日,天色大变。两人相视一愣,随即忍俊不禁。徐应悟咬牙要撕他嘴,西门庆提袍便跑,一个追一个逃,狗撵兔子似的往山下奔去。
才跑到半路,豆大的雨点儿已噼啪而下,两人紧赶慢赶,到山脚仍被淋得透湿。玳安儿已调转了车头,招呼他们快些上车。
西门庆近来没怎么吃,也没怎么睡,身子虚凉,上了车便搓着手猛打哆嗦。徐应悟便解开衣袍,把他两手一拉,搁进自己心口捂着。两人在狭小的车厢里错膝对坐,却谁也不敢看谁,只双双盯着对面厢壁。
适才徐应悟听他在应伯爵灵前坦言喜欢的是自己、不是他应二哥,把心已回动了八九分。这两月成天假装不想他,装得有模有样,这会子人就在跟前儿,徐应悟满心满眼全是他憔悴失意的模样,直把心肝都软透了,又想起他两个在一起时的好来。
西门庆双手贴在他胸口渐渐回暖,不多时便察觉他心跳得异常,扑通扑通越来越快,好似催人上阵的战鼓,不禁心旌摇曳,却又不敢置信,心里头乱七八糟纠结了老半天,才终于憋不住自言自语似的叹道:“哎,你又招我。”
“咱两个……从头来过罢。”心跳声震耳欲聋,徐应悟几乎听不清自己的话音,“前事不论,只当重新相识一回。”
可他万万想不到,西门庆竟缓缓抽回双手,黯然垂首道:“不必了罢。何苦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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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伯爵:我他妈……老子人都无了,蹲土里还得看你俩搁这儿打情骂俏???
第105章大雨并非刀山火海
徐应悟尴尬错愕,不能言语,两人各自陷入沉默。车到应家门口,徐应悟仍在定定出神,西门庆亦不作声,直到玳安儿从外拉开车门,徐应悟才草草拱了拱手,逃也似地闷头冲进雨里。
那边厢,张松正在西门府书房外屋地下,望着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心急如焚。
早间提刑所衙门急送来一封兵部照会,需提刑所正副千户二位大人两道签复,走差人在堂下等候,得了回文即刻便要上覆本部。张松见衙役催得紧,一时又寻不着西门庆人影,便回里间拆开文书,打算与往常一样代他处置。
原来,前月太子大婚,放郊天大赦,发各省配军回乡。此份照会中列出近年来由山东提刑所发配充军的一百七十九名带罪之人,着理刑千户西门庆、副千户何永寿稽查案底,审核人员,如有罪大恶极、怙恶不悛之徒,可上覆本部衙门,将其从特赦名单中划出,其余众犯则依例放归原籍,以示天恩。
张松手指着名单,一列一列细察众犯的姓名籍贯,果然,武松、来旺儿赫然在列。此二人与西门庆有杀兄、夺妻的血海深仇,一旦放归,必成西门庆心腹大患。
《换我来疼大官人的作者的文》第83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