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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额头抵着她的侧脸,迫使她不能转过头。这样她就看不见他,看不见那双深黑眼眸的底部,泛起温热的淡红。
喑哑的男声,自顾自地在她耳畔回响,絮絮地袒露真心。
“在出发之前,我想的是,无论发生了什么,我要我们永远在一起。我承认我自私地设想过,假如你发现你爸也不是圣人,你是不是就可以接受我在你身边;因为你和我一样,是在污秽的钱堆里干净地长大的孩子。但是看着你,我想清楚了,你爸和我老爹自始至终是两个人,如果我爸确实做过触犯了人类道德底线的事,如果离开我能使你的内心重新平静下来,我宁愿你离开我。
“这趟回家的飞机,去见我爸的行程,其实不止是摆到你面前的盲盒,对我来说,也是一样。”他环在她身上的两手,不知觉地更紧了些,像是怕她从自己怀中凭空蒸发,“我不知道他要向你说出隐情,还是道歉。如果他是为了裕盛吞并筑诚而伤害的人向你道歉,我想……我会尽我毕生所能,将继承和赚取的全部财产,捐献给受到伤害的所有家庭。”
“如果真相真的如你所说的那样,”他的声音扭曲着哽咽起来,“在我们七老八十之前,在筑诚留下的伤痕淡化之前,我和你,不会再见面了。即使我们都很清楚,你和我只不过是时代洪流里两粒微小的尘埃,我们不见面、不恋爱,并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可是……在我见到你高尚的内心的第一刻,我就已经爱上你了。我尊重你的高尚,因为我想像你一样。”
那年他十七岁,骄傲地站在礼堂巨大的舞台上,漠然地垂下视线,看清了台下那个女孩拼尽全力,为一只无足轻重的流浪猫作出的抗争。在一瞬间,他清晰地听见了自己久寂的胸膛深处,忽然加快的心跳声。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侧脸,她动了动,趁他脱力之际半转过身,双手摸索着回抱住那个曾经那么挺拔、现在伏在她肩上的身躯,忽然有什么东西从他脸上划过,滴落在她肩头。
她高中时就给他起过一个外号,叫什么?
她抬手抚上他的颊侧,她的声音在颤抖,与他同步。
“死鱼冰山扑克脸,”钟意说,“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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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飞机时是凌晨,钟意困得东倒西歪。陆风行向她伸出一只手,她就迷迷糊糊地抓着他的一整条胳膊,额头抵着他的肩膀,脸几乎埋进了他的大衣。陆风行一人推两个行李箱,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顶。看到海关边检的一剎,他手臂上的重量瞬间消失了。他看着树袋熊般的钟意撒开手,有点不好意思地从他这里接过箱子,对他低声说:“我自己来吧。”
说来奇怪,飞机上落泪的明明是他,两个人落地之后头一次面对面看着对方,他还没来得及不好意思,率先扭过头去的却变成了她。
“我来打车。”钟意摇摇头,拉着箱子往前走。
下一秒,有力的大手从身后攥住她的手腕,顿了顿,陆风行牵起她的手:“不用。我爸的司机来接我。”
她愣了一瞬,下意识地顺着他的动作,反过来握紧了他的手。
钟意挑起一边眉毛,故作不经意地问:“万一你爸真要向我道歉,你就不怕以后五十年见不到我,现在跟我牵手,会留下戒断反应吗?”
陆风行闷闷地哼了一声:“不怕。”
钟意感到他的手指加了几分力,相比于他一周前在工作室里那样挣扎着哀求她不要离开自己的、拼尽全力的拥抱,这个紧紧的牵手,却像是某种温暖的誓言:你和我本来就是内里极相似的人,世界倾覆之际,有我与你同在。
追风少年意(1)
2018年4月的某一天,钟意刚刚度过十八岁生日。父亲给了她一笔钱,让她白天和罗芃出门逛街;傍晚回家的时候,偌大的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钟意期待地打开冰箱,里面果然“长”出了一个精致的四寸蛋糕。
这是她和老爹之间一个约定俗成的玩笑,小时候她和朋友出门过生日,一回到家,父亲就会从冰箱端出一个小小的蛋糕,告诉钟意,因为她这一年表现得很好,冰箱里长出了她的生日蛋糕。钟意虽然没把父亲开的玩笑当回事,但每年生日听到父亲的例行夸奖,心里依然会涌起一股暖流。
她坐在客厅里,看了看手机。今天是周六,父亲一早就出门和同事去登山团建了,又刚好轮到学校放大小周假期,明天下午才需要返校。相当于她在紧张的高三生活里,被砍得七零八落的周末,还剩整整二十个小时才结束。
父亲给她发的上一条消息停留在中午十二点半,内容是给她发的合照点赞。合照里,她戴着寿星的纸王冠,和罗芃坐在一起,向镜头比耶。
父亲说:真美!
这就是全部了。
钟意敲动屏幕,告诉父亲自己已经到家了,问他什么时候才回来?她生日这天的晚饭,一定是要和父亲去小姨家里,或者等父亲把小姨接过来,三个人一起度过的。
消息发出去,她环顾了一圈客厅,起身去烧了壶开水,又打开冰箱期待地看了看蛋糕,最后从书包里取出作业,听着客厅滴答的时钟声,默默地温习功课。许亦龙这周教的解题方法,她用起来很吃力,在视频网站上一搜,才发现已经超出了高中课本的范畴。或者说,知识是没有范畴和边际的。
钟意皱眉盯着作业本,浑然不觉中,分针慢慢走了一圈。
直到电话铃声响起来。
她匆匆接通,扬声器里传出小姨的声音,似乎很焦急:“小意,你在家吗?我现在来接你!”
《追风少年意义的意大利语》第134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