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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的夜晚来得比其他地方还要晚一些,夜生活就更晚了,尤其是宵夜。其他几位师傅还没有到,宋老大找了个有空调的位置,找服务员要了菜单点菜。
刚才进门前江来看了一眼,店名字叫——吊锅耗儿鱼。地段在新旧结合区,往左是老城,往右是新城。这就形成了一个鄙视链,新旧结合区住的不愿意踏足老城区,新城区住的不愿踏足另外两区,老城区住的也不惜得来新区。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当然这样的鄙视链不包括年轻人,无论住在哪区的年轻人都爱往新区去。
江来家在老城区,没怎么来过这边。她不上班的时候日常是去望江路边的桥底下跟老大爷们一起钓鱼。桥上面有小孩子和年轻人放风筝,她就守着钓鱼竿,一坐就是一天,从太阳还没升起到彻底落下。从缆车站旁边的三道拐提着钓鱼竿水桶下到江边,桥底下的支撑柱空出一片空地刚好可以供给钓鱼爱好者垂钓。这项娱乐除了费时间以外,还有就是费烟,一天她能抽掉一盒软玉。
旁边的大爷拿着烟杆,觉得她不会享受,让她试试叶子烟。她试了一口就还给了大爷,太呛人,不习惯。老大爷撇撇嘴,懒得再跟她分享夕阳红爱好,叼着烟杆继续守着钓鱼竿。从此再也不问候了,各自占据一方,相安无事。
尤其是江来钓了鱼临走之时又一条条放生,不像老大爷,都是提回家给老伴一个交代。交代他没有出去跟那些老太婆鬼混,而是守了一天钓鱼竿。重庆人怕老婆是出了名的,他们自己还有个专门的称呼,叫做耙耳朵。
江来又没人交代,她年芳二十七,单身未婚,她就是去用另一种方式喂鱼。既喂了鱼还打发了她的时间,完事了提着钓鱼竿水桶乘着缆车回家,洗了澡倒头就睡,夜里无梦就是一个黑甜的好觉。
回过神来的时候,其他几位师傅已经到了,围坐在桌子边,谈论着最近几位老大难的学员如何“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摆上了一锅耗儿鱼。用的锅是老式吊铁锅,两侧分别有个耳朵,汤底是一片红彤彤,最上面是合着底料炒制过的耗儿鱼,看起来十分诱人,下面是尚未煮熟的壳菜。
这道菜急不得,得先煮上一会儿,尤其是耗儿鱼,煮得久了才入味。一上来就直接吃便十分寡淡,就像猪八戒吃人生果一般索然无味。得边吃边聊,吃得越久,这道菜越吃出了精髓。这倒是十分迎合重庆人的酒桌文化——爱摆龙门阵。天南海北地胡侃,上到天文地理,下到猪肉价格,无一不是摆一阵的话题。
有服务员拿着汤勺漏勺给食客打油碟,到了江来的时候她刚好回过神,从服务员手中抢回自己的碗:“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谢谢嬢嬢。”
江来这个人有点毛病。油碟习惯了不加香油,加醋,倒一勺盐,最多加点花生碎和芝麻,其他的什么也不要。被身为重庆人的老大哥们鄙视得体无完肤,她依旧我行我素,说不改就不改,还自得其乐。殷勤地给人推荐了几次,结果收到了更多的骂骂咧咧。后面不给人推荐了,自己抱着碗吃自己的,我不改变你,你也别来改变我。
跟她吃饭的次数多了,拿她没办法,只有不去看她,免得想打人。在重庆人的想法中——吃火锅,油碟怎么可以没有香油和蒜泥?那是没有了灵魂的油碟!
江来拿着筷子往自己的碗中扒拉白芝麻粒儿,不理会那些鄙视她的眼神。
在一干嫌弃她的眼神中,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束不一样的目光,抬起头,陷入了一片温柔的汪洋。
那个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穿着十分朴素的白T恤,拴着印有吊锅耗儿鱼字样的深红色围裙,是半腰式,自腰而下,看起来却一点也不俗气。头发束成丸子,露出光洁的额头,碎发有点散乱的分布在脑袋周围。脸上有一层薄汗,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油腻。站在收银台里面,像个招财进宝的吉祥物。
更重要的是看向她的眼神,不是嫌弃,而是那种对小孩子的纵容。
江来回以一个笑,表示对她理解的感谢。
这是江来看见祝冬青的第一眼,在一片嫌弃的声讨中,她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有别于众人的纵容,甚至于她莫名其妙从中读到了宠溺。
她的孩子一定很幸福,江来这样想。
第一章闹事
“十,五,二十……十五!”
“十,五,二十……二十!”
“十,五,二十……没得!”
“十,五,二十……五!”
……
“喝喝喝,你个小渣渣。——跟哥玩,你还嫩了点……”
吃饭吃到一半,有个学员找了过来,他周五一早的要去考科目三,大约是想提前来和师傅联络一下感情。因为这个小县城有点落后,还没有正经的考场,需要到隔壁的城市去考试。宋老大见是个老油条,拉着人就开始划拳拼酒。
行酒令在不同的地方是不一样的,这个游戏是最简单的,双方两只手一起出拳或掌,猜测加起来的总和是多少,拳是零掌是五,最高二十最低是零。
这个时候这家苍蝇管子的氛围算是热起来了,一共十张桌子,都坐满了人,找不出空隙来。抬起头就能看见密密麻麻的脑袋挤在一百平米的店铺里面,江来的位置对着的是收银台。老板是个爱笑的人,穿梭在桌与桌之间如鱼得水,刚准备低下头,就看见外面有一小搓人三三两两往这边走过来。这家店铺临街的地方安装的是玻璃,所以可以很清晰地看见外面的场景。
《冬青树苗多少钱一棵》第2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