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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瑶来了兴致,倾下身问:“现在还有家传的功夫?我以为只有武侠小说里有这玩意儿。”
丁思渺跟着把目光投向苗师傅,同时和苗师傅身边的段执对了下视线,段执立刻会意,两人都从瑶瑶的无心之言里听出来——苗师傅确实有几把刷子。
“哼,你们小辈知道些什么?”苗师傅表情没多大变化,眼神却陡然亮了起来,显出两分骄矜的神色:“我们家祖上出过武举人,我太爷爷是跟开国将军拜过把子的结拜兄弟,抗日战争里还给八路军讲过拳脚。”
“这么牛逼?”瑶瑶吃惊地往后缩了下脖子,眼珠转来转去,末了张嘴到:“那你现在怎么混成这样了?”
这也是丁思渺的疑问,有这么厉害的家传绝学,又在时代的巨浪里勇立过潮头,怎么如今落魄到此般境地。
“唉。”苗师傅挑起一叉子面,继续边吃边说:“时代变了,我小时候不愿意上学,总以为凭自己一身本事,不用读那老些臭书也能混出个名堂来,谁知道后来……想读也没机会了,拖家带口的,左右亲爹走得早,武馆到了我手上,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接下来了。”
说罢,苗师傅鼓着腮,摇头苦涩一笑,嘟囔道:“我年轻的时候还看不起我爹呢,说他守着个武馆二十多年不见发展,没想到最后我也得靠他留给我的武馆过日子。”
瑶瑶敛起一双浓眉,垂着头似乎想起什么伤心事,闷闷道:“有个武馆也挺好的,自己当老板,不用受别人气。”
“这你可想岔了。”苗师傅把空空如也的纸碗放在脚下,打了个嗝,抬起身说:“你打工好歹是个自由身,干的来就干,干不来就走,可要是这份家业是你自己的,操的心啊——哎,别提了。”
“您生意不景气啊?”段执和丁思渺异口同声地问。
苗师傅挨个把他俩看了一眼,眼神意味深长,丁思渺早知道瑶瑶的事情瞒不住,此刻却觉得连背后的真相——为了于零,也要浮出水面,或许这苗师傅,其实没那么傻。
“我压根儿就不是那块料。”苗师傅自我检讨道:“再说现在年轻人赶时髦,都追求上什么健身房、体育馆,年纪大点的,也没几个乐意折腾自己,本来想着,子承父业,让我儿子也回家来接手武馆,可是人家怎么说的?”
苗师傅一摊手道:“人家说武馆既没前途又没钱途,宁可在大城市飘着,我是心疼他啊,大城市扎根难,他也不小了,好好的对象散了两三个,还没结婚,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房子吗?”
四人都沉默了,苗师傅说到动情处,似乎有一点哽咽,抬头看着天花板,忍了又忍,好一会儿,才接着往下说:“可是我又不敢要求他回来,儿子说的没错,我自己这摊家业都快败光了,怎么好意思留给他呢?”
段执不忍心再听下去,起身借口去买水,丁思渺也跟着站起来:“你手机还在我这儿。”
两人出了大厅,外边是静寂的夜,月光洒在雪地上,好冰凉的一地流银。
段执脚步匆匆走在前边,摸了摸口袋,干着嗓子说:“我手机好像在兜里。”
“我知道。”丁思渺步子要迈的更快才能追上他,于是低头看路,两腿飞快交错,根本没注意到前边的人停了,猝不及防撞进对方的怀抱里。
段执抱她抱得很紧,丁思渺感到肩胛骨都有些被他搂疼了,但还是没挣扎,反倒是抬起双臂,轻轻环过段执的腰,在他后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
“都是这样的。”丁思渺轻声安慰他道:“你看咱们昨天去火车站接苗师傅的时候,那些大包小包的人,如果不是失业了找不到工作,怎么会刚腊月就回乡呢?芸芸众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辛苦。”
“我知道。”段执红着眼圈说:“我就是一下没控制住,刚才苗师傅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坐在他身边,突然就被他的感情触动了,不知道为什么。”
“嗯,我明白。”其实丁思渺又何尝不是,苗师傅不想愧对儿子、不肯辜负家业,因此一把年纪还要苦心经营,她亦是如此,如果有选择,谁不愿意过一种更为轻松更为体面的日子呢?难道成天窝在信号不好的小村庄里,教初中生解二元一次方程就是她丁思渺喜欢的生活吗?
多少次想撒手不干的时候,她都是靠着“卧薪尝胆,为将来挣一个好前程”的念头捱过来的。
或许,有些人的有些阶段,注定就是要这样,在夹缝中笑着撑下去。
只是这其中的艰难,能被段执共情到,倒是很让丁思渺意外,她不无担忧地想,段执的感情系统发育得如此真善美,将来有一天,自己要是往上面割一刀可怎么办?
他会受伤一辈子吧,说不定也会记恨自己一辈子。
哎,将来,将来是一个多么难以预测的词汇,丁思渺克制住脱缰的念头,紧急把思绪牵了回来。
“抱够了没啊?说好的,去买水呢?”
两人从马路对面的便利店里拎回来一兜零食,正赶上那夫妻俩也做完笔录,一伙人齐聚在派出所大厅,大家七嘴八舌,说起这桩误会,都想知道最初的导火索在哪儿,“假小姐”为何要去敲“老师傅”的门。
丁思渺和段执刚跨进门,面面相觑,真实原因嘛……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空气配合地安静下来,那伙斗殴群众齐齐用目光扫射起这对年轻人,扫得二位如芒在背,段执心一横,正要开口,却见苗师傅一抬手,慢悠悠地从衣服内侧掏出来一个旧皮夹:“这是你特意放在我房里的吧?本来以为是不小心落下的,现在看来,是你们故意在考验我了。”
《镀金值钱吗》第42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