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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镱摇摇头,闭眼道:“我们之间不用讲这些……你其实可以试着找心理医生咨询一下,不要讳疾忌医,你应该知道PTSD放任不管会是什么后果。我也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能给你的帮助非常有限——不过如果你什么时候想找工作了,可以考虑我们研究所,你可以做一些生物医学相关的项目。”
“知道啦,我心里有数——你这咋还给我发上招聘宣传单了,我还真不是科研那块料,让我泡实验室还不如让我泡拳馆呢。”
许纤云车技很好,研究所也不远,眼看着就快到了。
方镱点点头,没再回话,她还有很繁重的科研任务要完成,刚才说那么一大段已经是极限了。
许纤云目送方镱走进研究所,然后才开车回了自己的住处。
房子不大不小一百来平,不过她常年一个人住,也不养花草或者宠物,就显得很空旷冷清。
她进门后把钥匙串往储物柜上随手一扔,两脚先后蹬掉那双破洞皮鞋,又踩掉袜子,赤脚走在木地板上。
从玄关走到客厅,她把自己身上所有叮铃咣啷的耳坠挂饰全摘下来放在衣兜里,破的不成样子的皮夹克随手脱了扔沙发上。
然后囫囵裹了一张毯子就睡在地板上了——实在是太困太累,宿醉的酒精还没代谢完,通宵的疲惫感又呼啸而至,她连澡都没洗便直接补觉去了。才刚一沾地板,就响起了细微的鼾声。
地板有些凉,虽然裹了厚毯子,但是凉意还是丝丝缕缕地从缝隙中钻进来,仿佛要钻到人骨头缝里去。
睡梦中的许纤云皱了皱眉,把毯子裹紧了些,把自己蜷缩成一团,是个让自己很有安全感的睡姿。
她在外向来很少表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或许只有在极度疲惫时的睡梦中才能窥见一点端倪。
不知道因为喝过酒还是因为地板太凉,她做了个很奇怪的梦——她梦见自己回到了十年前。
她走在记忆中熟悉的街道上,路边有快餐店和彩票店,还有几家买衣服的小店铺。那时候城管力度不大,占道经营的夜宵小摊也支了起来,烧着炭火发出滋滋的声音,通红燃烧的炭屑被一阵风吹起,慢慢变成燃烧殆尽后的灰白色,打着旋落下。
景物骤然变换,她来到了曾经学习十多年跆拳道的道馆,红蓝地垫、黑色沙袋、墙上的落地镜、高悬着的国旗、码放整齐的护具、过度使用而掉皮的脚靶……每一件事物都在无声地讲述着那段青春热血的过往。
景象突然无声地坍塌,红蓝地垫消失后露出灰白色的水泥地板,黑色沙袋上长满了霉斑被扔在角落,落地镜砸碎了堆成一堆废玻璃,悬挂国旗的杆子上空无一物,护具和脚靶也不知道被转移到了什么地方。
孤寒、凄清、冷寂。
许纤云从来没有在梦里那么真实地感受到这三个词的威力,而今在酒精和疲惫感的加成下,她领教了个彻彻底底。
梦中的景象还在继续坍塌,梦里的她不受控制地开始猛烈呛咳,双手发着抖捂住嘴,试图压下汹涌不稳的气息,殷红的血液顺着指尖成股流下。
她跌跌撞撞地走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跪坐在地上,颤抖着伸出手,用指尖流出的血一笔一划用力地写下: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不孝徒许纤云”
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梦中连嘶吼都无法尽兴。
泪珠砸落在地,晕开血水写成的字。
她感觉到好冷,痛彻心扉的冷。
冤家路窄分外眼红
叮铃铃铃铃——
急促的手机来电铃声响起,把许纤云从混乱的梦境中拽了出来。她揉着眼睛艰难的坐起来,一双眼皮仿佛有千斤重,显然是身体醒了但灵魂还没归位,盯着亮起的手机屏,呆坐在地板上。
曾经她的手机铃声不是这样单调的默认铃声,而是交响乐版的《克罗地亚狂想曲》,浪漫热烈的旋律就像在谱写那段洋溢着热血和狂傲的青春。
是什么时候开始她没法再接受那样动听的曲目作为自己的手机铃声的呢?她好像自己也记不清了,反正从某天开始她就只用系统默认的电子铃声,像她的内心一样乏善可陈。
电话长时间无人接听自动挂断,房间再度陷入黑暗,许纤云终于掀起了沉重的眼皮。
三秒后手机屏再次亮起,还是刚才那个陌生号码,大有她不接就一直打的架势。
许纤云暗骂一句,然后拿起手机按下接听。
“您好,是许纤云吗?”对面是个质地冷冽的男声,她觉得莫名有些熟悉,但从话筒里传来的并不真切。
“什……什么事?”许纤云一开口就感觉到嗓子里刀割一样的疼痛,沙哑的声音也不知道对面听不听得见。
“这边是云苏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前天晚上拳击酒吧的案件您是目击者,现在需要您来市局一趟,有些细节需要进一步核实,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工作,谢谢。”对面的话语不疾不徐,很有礼貌也很疏离,让许纤云不由自主的皱起眉,然后又抬手按了按眉心。
她把手机拿开了些,然后才看清屏幕上的日期和时间——她竟然在地板上睡了一天一夜,拳击酒吧已经是前天的事了!
“……好,我一会儿过去。”许纤云狠狠清了清嗓子,勉强发出正常一点的话音。
“请尽快,感谢配合。”对面不冷不热的一句感谢过后,不等她回答便挂断了电话。
“哈,不会就是那个BKing吧?”许纤云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忍不住吐槽。
《跆拳道第八集》第6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