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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知小女!怎能妄议朝政!”荣国公猛地站了起来,腿脚灵便,力道生猛,丝毫不像老朽之人。
贾元春退开一步,展臂笑道:“孙女做丫鬟打扮而来,咱们开窗说话,此刻风大雨大,便是隔墙有耳,只怕也听不到一言半语——祖父做这样子,又是何必?”她来看荣国公这一番做作,也是深知本朝帝王驭下之术,当年三王爷登基之后才发现王府的账房先生竟然是圣祖爷的人,由此推衍,如此惊涛骇浪之时,帝王信臣如荣国公者,其府邸难免也有些“耳朵”。
荣国公凝目看着贾元春,仿佛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将这个孙女看入眼中。
“祖父也不要对孙女讲‘静养’之话,您若真要静养,不如学宁国府的大伯父,从府中搬到真的道观里,那孙女也不来烦扰您。只是您尚留在府中,总是对子孙放心不下的缘故。”贾元春狠话说在前面,又转了温情,“您以耳顺之年,尚要为子侄辈忧心铺路,保驾护航——只是这份苦心也未必便能为人所知。这可是俗语说的,世上只有狠心的儿孙,再没有狠心的爹娘。您这静养,孙女也略知一二,不过是明哲保身,也是为了护着咱们贾府……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荣国公至此已是听住了。
“但如今孙女被派往皇太孙身边为女史,祖父先前韬光养晦的苦心岂不是白费了。这一番,咱们贾府便是不站队也站队,不入派系也入派系了。”贾元春皱着眉头娓娓道来,“太子在位三十年有余,看似根基深厚,其实他是个空架子。”
荣国公悚然一惊,不意这孙女竟然大胆到这样程度,敢直言太子乃是空架子!骨子里忠君爱国的正统思想让他动了动嘴唇,不由自主得想要驳斥。
贾元春话一出口,自己也有些惊讶,见了祖父的反应却觉得恍然,大约对她而言此刻的太子诸人都是“过去的”,如今说起来就像是讲古一样,那些敬畏规矩约束便悄悄没了行迹。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没有给荣国公驳斥的机会,继续道:“太子手下的能臣都是皇上的人,这些人替太子完成皇上派下来的事务的——那从根上来讲,他们是听太子的,还是听皇上的?就比如您,譬如说皇上指派您辅佐太子肃清吏治,您必然是尽心极力完成的——但是您这是听的谁的命令呢?”
荣国公道:“皇上太子本是一体,又何必做这样无谓之说。”
“如果他们不是一体呢?”贾元春紧追一句,“如果皇上与太子意见相左了呢?”
荣国公对上贾元春的目光,在这两声追问下不由自主得退了一步。
窗外电闪雷鸣,更觉骇人。
贾元春逼上一步,伴着隆隆雷声,一问惊天,“如果皇上要废掉太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阿音是个渣啊
这一问终于惊醒了荣国公,他陡然间涨红了面色,不及思索,身体本能得高扬起手,抡圆了就是一个耳刮子甩了下来。
所谓“小受大走”,对于女孩来讲,还有什么比打脸更大的惩戒?贾元春立时闪开。
荣国公这一巴掌甩到一半,理智回笼,中途转向,狠狠拍在旁边的供桌上,将一张厚实的楠木桌拍得闷响一声。
贾元春上一世还没受过一个巴掌,此刻差点挨了,不由也动了气,她与这个荣国公也并没有多少祖孙之情。祖父在她心中,也不过是一个称呼一个模糊的影子罢了。说到底,还没有她身边的丫头来得亲近。此刻一个近乎陌生的人要打她!她冷笑道:“您这气力,看来静养得不错。”
荣国公倒也不是有意要动手,一来这不是儿子辈的,孙子辈的自然有他们自己的父亲去管教,他动手已是有失身份,更何况还是对着个女孩。只是看到贾元春竟然闪避,完了还冷笑出言讥讽,荣国公不由得更添恼怒,也冷笑道:“长者有所赐教,你倒躲得快——这是《女典》里什么人的教诲?”
贾元春站开几步,防止他再度出手,这老头当年跟着圣祖爷南征北战,别的没有力气那是相当大的,她走动了这几步,已经是冷静下来,只是余怒犹在,便道:“孙女不过是想到后日还要进宫,只怕皇上传召,面上留了巴掌印岂不是御前失仪。为贾府门面计,孙女只好躲开。”
这是个软钉子,成功地噎了荣国公一记。
贾元春却又笑起来了,将那紫砂罐打开,温声道:“祖父可要用些汤?”就着旁边的碗勺,给他盛了一碗,亲手奉上。虽没有道歉,却也算是给了台阶。
荣国公低头喝汤,借机想着方才贾元春的话,虽然大胆却并非没有道理。其实这些话他自己在心底也不知道转了多少遍了,只是从来没有想得像贾元春说得那样清楚明白、不遮不掩——当然、如果他愿意,他甚至可以比贾元春想得更深、更复杂,只是他不敢。
无知者无畏。他知道太多,反而什么都不敢想了。
碗空了,荣国公恢复了气定神闲,又盘膝坐回了蒲团上,示意贾元春也坐下来,“你还有什么想法,一并说了吧。”
耽搁的时间久了,也的确令人生疑。
贾元春也不矫情,坐在荣国公对面,将她上一世的见闻和重生这几日夜间难寐时的思量挑着能说的说了出来,“圣祖爷鸿才大略,太子却秉性温软,已是不为皇上所喜。更兼有大王爷、三王爷、七王爷等一干兄弟,个个能力出众,才德双全——东宫之祸,祸起萧墙!”
荣国公眼皮一跳,却并没有开口打断。
《红楼之元春晋升记》第39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