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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扶风无奈,使出降魔掌法,以掌力在身前划出了一道半圆。秦兰裳内力较弱,攻不进去,巧力又使不出来,急得汗湿重衣。这时,孟扶风的玄刀又已欺近,挟着破风之势,几要将她斩为两半。她大惊失色,身子急向后跃,蓦然脚下一空,几乎便要踏空。她知道这一局自己已是输定,即便不伤在利刃之下,也要以极难看的姿势摔飞出去。不料孟扶风的刀势说收就收,反伸出一只手,将她拉回场上。
那只手沉稳有力,极为礼貌,一触即收。他抱拳行礼道:“冒犯姑娘,还请见谅。”秦兰裳面皮一红,知道是自己输了,抛掉判官笔,傲然道:“我学艺不精,败给孟将军,无怨无悔。还望将军以今日神功,永护皇上圣体,杀尽犯驾的宵小,我秦兰裳也就可以放心啦!”
直到这时,孟扶风才确定了她的身份,恍然道:“你……你是……”忽然单膝跪下,行了一礼道:“末将有惊公主御驾,轻犯玉体,但凭公主责罚。”秦兰裳一撩头发,朱唇紧抿,突然粲然一笑:“我换了四般兵器,都斗你不过……你,很好!我输啦!”她话音刚落,人已翩然而起,骑上了一匹银鞍锦襜的白马,玉腕轻舒,道:“若将军不弃,可愿结交小女子,作一道义之交?”
孟扶风与她虚空击了一掌,恪守礼节道:“承蒙公主下交,然君臣间隔,末将不敢犯礼。公主但有吩咐,只要不违公义,末将无有不遵。”她回眸一笑,星眼灿然,面上露出了两片可疑的红云,一声胡哨,像晚霞渐收一般,身形没入长街。只有随她而来的侍卫,还在清理场地,拆卸擂台。
此后,风平浪静地过了小半个月,孟扶风忽然接到圣旨,命他点起一个百人队,护送钦使,远赴大理。
现任滇王是靖元帝的远房叔祖,当日秦氏灭门,他正在姑苏秦家打抽丰。一听风声不妙,立刻跳进了茅坑,在臭气熏天的池子里待了三天三夜,竟然捡回了一条性命。闻得他的正妻白氏和一个姓刘的小妾,在官兵到来之前,就已双双跳井。永安帝得天下后,宗族凋零,四出寻访,才在云南一个苗女的寨子里找到这个小表叔。当时他肤色黝黑,说话翘舌,已完全是个蛮子了。未免闹出笑话,永安帝当即下旨,将他尊为亲王,统帅苗疆。他在这里好吃好喝,对土酋们的进奉来者不拒,还一连娶了三房正妃。
近日线人回报,他和山寨首领暗通款曲,暗地里招兵买马,广收豪杰,还给荆南一带的郡守们送去了不少白银。恰好他的一个王妃死了,朝廷派了个礼部祠祭司的郎中,名为赠送赙仪,指导丧祭,实则探听他谋反的虚实。
这个任务十分凶险,禁军里的一群阔少爷们都等着看孟扶风的笑话。他们对孟扶风的接任本就不情不愿,乐得见这个眼中钉自去送死。如有那平日看不过眼的仇人,此时也都一股脑儿保举了,发到那岭南蛮瘴之地,即便不死在滇王的刀兵之下,虫虱疫疬也就够受的了。
孟扶风初来乍到,自是无人给他送行。临出京的前一日,他来到了一处不寻常的地方。
没药的香雾从宝瓶中泄出,在低矮的藻井下似阳光中的灰尘,盘旋缭绕,慵懒迷乱。地上铺着一层荔枝红的獭皮地衣,雁足灯上的蜡油点点坠落。一个肤色漆黑的昆仑奴岔开两腿,一边在凳子上剥生牛皮,一边抬起吃人生番的眼睛。赤裸的肩背如小山般隆起,黄褐色的头发编了满头,凸起的厚嘴唇边涂满了红绿两色的油彩。孟扶风又往里走了几步,一群面目扁平的藏民披着羊皮袄,脖子上串着象牙、翡翠,正对着一尊欢喜佛顶礼膜拜。这佛像的颜色也比中土不同,黄铜色中混合了黑铁一样的阴影,像是放陈了的玉米面,显得庄严而又诡秘。再往前行,就是一些手捧香油的胡商,头发包缠在头巾里,正面向东方晨祷,口中念着:“按塞俩目而来依库目,我热哈买囤拉黑。”
一路行去,都有人用似怨似怒的眼神偷看他。最里端是一个长条形的木台,看去好像北方的大炕,台上却铺着一层印花盖毯,还有几朵踩烂的鲜花。他不知这是做什么用的,十分好奇。水晶沙漏的刻度指向了正午,屋子里的光线依然阴暗、滞重,像是一套繁复的旧家具。蓦然间手鼓一响,几个身穿兽皮裙的奴隶自后门进入,手脚相连地锁在一起。他们身前是一根形如灯盏的雕花青铜柱,高度几达屋顶。一个戴着黄金面具的大胡子,按住那三个人圆圆的颅顶,迫使他们跪下,然后握着一把骨柄象牙刀,在三个奴隶的颈子上割了一刀。鲜血喷溅而出,围聚在底下的观众纷纷扬起脸庞,表情狂热迷醉,舌头去舔迸到嘴边的血。
孟扶风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心里说不出的反胃,对这种残忍的陋俗很是反感。那三个失血过多的奴隶很快就被带走了,深红的地毯浸饱了人血,花纹越发深邃,滴滴答答地流到精石地板上。就在这时,一个丁铃铃、丁铃铃的声音盖过了滴水声。孟扶风扭头看去,只见一个男子无声无息地站在台边。他浑身上下戴满了金饰,手腕、小臂、胁下、脚踝,堆迭了至少有几十个金镯,胸前缀着长长的宝石链。肌肤莹白,如冷冽的湖水、冰冻的莲花。在腰部以下,系着两片织以金边的红纱裙,侧面镂空了两块,露出大腿的线条。漆黑如墨的鬈发上,绕满了麦穗一样的金片,黑色的面纱从耳后绕过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孔。可是单凭那双水波盎然、左右骨碌的眼眸,任谁也会猜是个灵动飞扬的美人。
《山河之书读后感》第123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