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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扶风就着俯身的姿势,低声恳求:“殿下,此剑是末将之母亲手交付,关系一件家门大仇,恳请您赐还。”
夜静风息,忽然,那怪客伸手在脸上一抹,取下了薄如蝉翼的一层皮肤,露出的一张脸庞红润娇媚,鼻如玉柱,血色殷然的嘴唇,微微上扬的丹凤眼,娇妩中透着凛凛寒威,令人不敢直视。她“啪”的一声将红泉剑抛还,大笑道:“好!好!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孟扶风仍是俯首低眉,既是恭顺,无形中也拉开了距离。“敢问公主,您方才使的那一手可是‘地道静一’?”秦兰裳收剑伫立,诧异道:“孟门主好尖的眼力!我甚少在人前使过,你倒还认得。”
这一套阴阳八卦剑法,正是永安帝晚年根据“乾、坤、坎、离、震、巽、艮、兑”的经义创制而成,剑气各不相同,却能在六十四式中浑涵若一,互为补足,的是四海混一、胸怀天下的气概,绝非常人可以使出的。秦兰裳受制于先天禀赋,得其阴卦的精髓,终难会通。
“谢殿下赐剑。”孟扶风恭恭敬敬地接过红泉剑,还剑入鞘,便要辞行。秦兰裳却发动雾縠步,封住他的去路:“你别‘殿下’、‘殿下’的啦!出门在外,只有一个‘红玉蝴蝶’洛翎!”
她曾拜在玄女门碧波仙子的座下,学得十八般武艺,因她心思灵慧,尤擅紫陌刀,再加一手蝴蝶镖,端的神妙莫测,外人难窥。尤其是她常着红衣,身形曼妙,英姿摇曳,便得了这么一个雅号。
孟扶风不好拂她的意,只好站起,喊了一声:“洛姑娘。”秦兰裳嫣然一笑:“这才是啦!”她看孟扶风嘴巴一动,立刻移身近前,裙幅绽开。孟扶风这才看清,她裹在乞丐袍服下的衣裳鲜丽,就如一朵墨池中的红莲。
“你方才不是认输了?那我和你定下的赌约,你可还记得?”
孟扶风脑子嗡得一声,将才他在半梦半醒之中,连话都说不分明,何来赌约?可是,他又没有证据拆穿,只得摊手道:“洛姑娘有何吩咐?末将凛遵玉旨……”秦兰裳气恼地跺脚:“你又来了!呸呸呸……”孟扶风赶紧自责:“是是是,在下必定尽心。”
“这……”秦兰裳本想抽出怀中的御旨,不知为何,面上一红,强行压下话头,咳嗽道:“咳咳,我……我还没想好!”她一向心直口快,说话从不知打弯,现下竟开始吞吐起来。
不知不觉中,他们竟已登上了蜀冈峰。山虽不高,但站在半腰,整个市集尽收眼底,灯火暗红,笙歌隐隐,柳枝千条,暖风如醉。她信口道:“那……你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就算你做到了,如何?”
她实不知,在她眼中姿态万千的春色,落在孟扶风的心头,却比冰雪还要沉重。
眼底已非旧山河。
秦兰裳拈着绣带,半闭着一只眼,佯作不经意道:“孟将军可有心上人?”
这话无异于揭破旧疤,孟扶风怔了一怔,强忍心口的抽痛,冷冷道:“没有!”
有如碎石投入心湖,从心房那一点蔓延,秦兰裳周身软洋洋的,就如长了一片连天的碧草。
“这个……这个是我瞎问的,不作数!谁来管你怎样了?”她抚摸着剑鞘,天际眉月如钩,恰如她婉娈的眉眼。她一个提气,追上了孟扶风,在他耳旁笑道:“我要不跟着你,若什么时候我想到了,上哪里去寻你呢?”
她也觉这理由甚好,像燕子一般滑了出去,只觉从指尖到头发梢,全都麻酥酥的,一滴春雨就可以令她化开。
她一回头,却看到孟扶风愁眉不解,无奈道:“是。”
二
秦兰裳虽是金枝玉叶,却并无公主的脾气,行事坦然磊落,胸襟朗阔,孟扶风和她结伴同行,各自起卧,不涉嫌疑。闲来便讨教功夫,切磋武艺。她这几年桃夭未赋,常被拘于宫中,不知不觉间已疏于江湖掌故,倒要孟扶风来提点。她听得有趣,不时问东问西,随意打岔,孟扶风却也不恼,侃侃而谈,温雅如旭日照人。
一路都是低矮青山,弯环绿水,间隔着一块块水塘,新磨的镜子一般,倒映着天光云影,空气潮润,翠色欲滴。两人并骑而行,不觉已在马上混了个熟络。秦兰裳妙语解颐,孟扶风听来时常绝倒。她在外无拘无束,笑声如生了翅膀,直出云外。说来也怪,孟扶风从未告人的隐秘思绪,竟然毫不吝惜地滚滚而出,向她倾倒。她倒也落落大方,就如一个知心的伙伴,三言两语一拨弄,就减轻了孟扶风的愁担。她自己却守口如瓶,好像身世经历全是透明一般。
这日两人到了京口城外,西城门外有一座碑亭,传说是太祖当年龙兴之地,刻石立碑,动人观瞻。在万顷波涛中,伏牛山起伏依旧,隐有苍苍之色。孟扶风趟过深草,找到第一任玄刀掌门立下石碑的地方,伸手抚摩,神色落寞。
这些年,他征战在外,岛上事务全由副手打理,已是左支右绌。经此一事,选刀门在武林中的声誉更是一落千丈。千年教门,也如南朝古剎一般,终逃不过零落于烟雨之中的命运么?
两岸葭苇青苍,其中隐匿的白舟微微一动,破开縠纹向岛上行去。过了许久,都无人接应。
秦兰裳未免引人注目,戴着竹笠,穿一领青蓑,和他并肩而立。这时也杵了杵他的胳膊肘,揶揄道:“大名鼎鼎的门主回归,怎么连一个人也不见?”
孟扶风也是心急如焚,生怕有人聚众来攻山门,师弟宋云峥处置不当,教众受伤。
《山河之书读后感》第143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