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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澜沉吟片刻,索性也不再伪装:“赵将军,是否被人蛊诱,清澜心里很清楚,只是不知当年黍米之变和祖父自刎宫门的内因,赵将军心里清楚不清楚。”
她抬手指向身边的难民:“这些都是京都城中无家可归的百姓,龙虎军为他们征战多年,每每凯旋,他们也曾走街串巷地奔走相告,也曾出城迎接向军将们抛花敬酒,难道赵将军,当真认不出他们?”
清冷女声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在城门下响起,伫立两侧的龙虎军将立时大惊,可赵骞关面上却神色未变,竟是极快地接受了云清澜女扮男装的事实:“这些人到底是不是城中百姓,末将心里清楚;跟了柱国将军十几年,柱国将军怎么想,末将心里自然也清楚。只是长宁郡主虽在府中二十年,却未曾在柱国将军膝下受教,有些事,长宁郡主怕是不太清楚。”
他抬起眼,目光掠过云清澜略带薄霜的面庞,转而看向头顶猎猎招展的龙虎军旗:“龙虎军不能反。”
龙虎军和云家护国百年,这面军旗下盖着的不是他赵骞关或云清澜一人,而是数百年来千千万万为之牺牲的龙虎军将士,不论武朝覆灭与否,往后千秋万代供世人评鉴的史书上,龙虎军,绝不能成为叛国之军。
云清澜心中倏尔一滞。
赵麟禄血谏诏狱,祖父自刎宫墙,他们九死不悔地用自己的血一遍遍叩问武朝大门,云清澜又怎会不知,他们在坚持什么。
可不等云清澜说话,赵骞关就又接着道:“但既是长宁郡主,那就算不得我军中人士,自然也不受军规约束。”
赵骞关一边说着,又一边取下背后长枪,枪尖一震斜指地面,然后遥遥看向对面的云清澜:“只不过郡主,可要想清楚了。”
枪尖凛冽,赵骞关亦是杀意沉沉。可云清澜却是知道,赵骞关正于凛凛寒光中为她开出一条路,亦于沉沉杀意里向她发出最后的问询。
问她是否真的要踏上这条布满荆棘的路,是否真的要与武朝皇室背道而驰,更问她是否真的要为这些难民与龙虎军为敌。
云清澜心中现出犹豫。
她还记得退守衡芜山那夜二三营的将士们是怎样合力地把她扔上高空,记得落雁崖飞渡时她是如何在心中许下承诺,更记得天生桥绝境中她是如何立誓与诸君同生共死。
可——
云清澜想起昨夜簇在她身边的那些目光凄哀,瘦骨嶙峋的难民,若是连她都放弃了这些难民,他们无家可归无枝可依,又该怎么办?
看着忽而转变态度的赵骞关,云清澜就这么静静地凝了他一会。
赵骞关不同于戚猛之粗野,他丰神俊逸,在军中亦是谦和有礼,寡言厚义。
自从她在衡芜山中临危受命初掌兵权,赵骞关就一直陪伴在侧,其间退守衡芜山、落雁崖飞渡、决战天生桥,半年来几番死里逃生,二人虽说私交不深,却都是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过命的交情。
赵骞关温和可靠,回京后云家在朝中几番受挫,也连带着龙虎军在姚荣远那里屡屡受气,但军中只要有赵骞关,云清澜和云杉就从来不会担心他们出什么大乱子。
他们曾并肩作战,互为依傍,可人各有志,如今却也真是要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
往事如烟,云清澜渐渐回过神来。她看着赵骞关,眼底重现清明,亦渐有火光在其中凝聚。
紧接着她翻身上马,无涯剑倏尔在空中震出凛凛颤音,她看向对面,又挺直胸背与赵骞关齐高,剑尖就遥遥指向赵骞关和其背后那些曾与她并肩作战过的龙虎军将士。
风吹簌簌,远远看去,云清澜那单薄细瘦的一人一马就如同武朝龟裂干旱的大地上的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关山难越吾亦往》第172章(第1/2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