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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时间转瞬而过,苏家几位公子到底进了国子监,但却被安排到了四门馆。这恐怕也是祭酒钟拱对苏府表达的不满。儒学再式微,那也是太祖开国承认的正统,祭天唯一合礼法的赞颂者,你苏家族学里教的是什么东西咱们国子监管不着,你要参加祭天大典也行,自己找路子去啊,为什么非要掺和在国子监的方阵里,就不怕心学那边拿你当叛徒看啊?苏家几位公子也不在意,进四门馆就四门馆,他们又不是真的要在国子监听这些基础课,只要能混进来,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大半了。
这一个月里赵秉安只在祭典的前几天抽空回了侯府一趟,浅浅的睡了一觉就又赶回了国子监,不是不想休息,只是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了。
祭天大典仪式隆重,天坛又在皇城之外,原本按礼部发来的勘合,国子监应提前三日到,诵圣贤书,洗涤天地浩然正气。然而等他们都收拾好之后,司礼监发来一道明旨,敕令国子诸生随行銮驾,这是天子施恩,赵秉安他们只能放弃了原来的车马,准备步行出城。
立夏之日清晨,乾封帝与文武百官于神武门外集合,然后响鞭开道,歌舞随行,这里是祭歌和祷舞,多颂《诗经》,赞朗朗盛世。街道两旁的老百姓要搁在平常早就热闹起来了,只是祭天是件极其严肃的事,等闲平民可不敢在这时候闹事,再说街道外面布满了面色冷硬的禁军卫士,寻常老百姓根本不敢出声。
上京坐北朝南,天坛又修在东北沃河边上,距离宫门也就五里地,大批人马天蒙蒙亮的时候就出发了,赶到祭坛的时候正好能看到旭日东升的景象,开始就是一个好兆头。此时祭祀天坛下面,早就布满了礼部部署下的仪仗队,准确的说是祀礼士,这些人一个个长得眉清目秀、俊朗不俗,身上穿着鲜艳的甲胄,手持长枪,分别伫立在祀天坛的三层高台上,动作整齐划一,好似雕塑般,一栋不动,看起来着实威武不凡。
乾封帝瞧着这些少年郎,很是欣慰,原本就微微牵起的嘴角都再上扬了几分。前面随行的顶级武勋瞧着,也自豪的把身板往前挺了挺,同时都不约而同的给礼部左侍郎邵大人递了个“你很上道”的眼神。邵大人可不会在这时候抢自家上司的风头,低头理理袖角,往唐尚书背后躲了躲,反正他已经不显山不漏水的把好给卖出去了,余下的事应该和他没什么关系了吧。不过,这主意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想出来的,真够可以得!
乾封帝在祀天坛下停住了脚步,只见他正了正天子冕冠朝天参拜九下,这才迈脚踏上第一阶台阶。而此时,鼓乐齐鸣,祀乐高武起,臣民第一拜。
祀天坛真的很高,但其实只有三层,每一层以九递进,尺寸不一。迈向第一层高台的时候,随侍在乾封帝旁边的低等内侍和驻军卫士就止步了,向两边退散。等到第二层高台的时候也,朝中绝大多数官员亦停下了脚步,他们面向第三层高台,垂拱而立,一言不发。
等到了第三层高台,除了内阁诸老就只剩下乾封帝、东宫及几位将将立起来的皇子了。
“开始吧。”身着金龙五爪纹衣蟒袍的乾封帝,神色略颤动地来口到。许多人都不理解当今为什么现在就急着祭天,那区区几件祥瑞根本不能搪塞住悠悠众口好吗,先帝当年求仙问道的时候,底下人这种把戏可没少玩,陛下英明一世,怎得这次就被蒙骗过去了呢。要是再等几年,等江南的谷仓填满了,北疆的蛮夷打干净了,那时候陛下再封禅泰山,那才名正言顺啊。
乾封帝执掌乾坤那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下面的人是怎么想的,可他实在是不想等了。当年他从父皇手里接过来一个烂摊子,兵权被武勋把着,内政被朝臣架空,国库内驽里败的干干净净不说,外面还欠了一屁股债。他从坐上那把龙椅开始到如今都整整十六年了,这十六年他兢兢业业,不曾懈怠过一天,都快把后宫的裤腰带给勒断了,才算是把账给清了。现在天下各处承平,已有盛世之象,他提前几年祭天,想来祖宗们也是不会怪他的。
余光瞥向站在他左边的太子,乾封帝的眉头忍不住皱了皱,谁把太子的位置安排的那么近,太子是臣不是君,岂能和他共享一处!
第57章祭天(二)
太子站在乾封帝身后,自然感觉到了前方递过来的高深莫测的眼神,他下意识的就想往后退,但想想这场合,还有身后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们,太子咬咬牙,还是站在了原地,垂首而立,对其他的事视而不见。
乾封帝右侧三步之后的诚王瞧见前面的情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父皇对太子愈发不耐了,只要再鼓动鼓动,等东宫压不住了,弄出两件错事来,到时候不用提,恐怕父皇就会起易储的心思。
内阁诸位都老神在在的,对前方皇家几父子之间的波涛云诡视若未见。苏阁老倒是想见缝插针的在皇帝面前表表心意,不过都被沈首辅云淡风轻的挡了回去,虽然心里恨不得把沈一鸣这个人大卸八块,但苏阁老还是款款而笑,极风雅的退回原位去了,他憋着气,在心里想“看你待会还能不能这么从容”。
祭天一旦开始,一切就得按照流程来,乾封帝也不能因为位置这点小事就将祭天搁置,这理由也不能对外说,毕竟东宫到底是储君,事关国本,轻率不得。乾封帝接过司礼监呈上来的祭文,朗声长念,国子监这边早就做好了准备,帝音将落未落之时,《诗经。周颂》起,“於穆清庙,肃雝显相。济济多士,秉文之德。对越在天,骏奔走在庙。不显不承,无射於人斯。……”书声琅琅,铿锵有力,一下就把气势抬了起来,烘托得天坛上乾封帝的身影愈发宏伟起来。
《诗经》能有多长,赵秉安他们连颂十遍也不过就三刻钟,这已经是额外加长了,接下来,等乾封帝献完祭肉,铺上五谷,也就没他什么事了。只是,谁也没想到,乾封帝居然让诚王给他递长著,简直把太子的脸面当着全天下人的脸面踩在地上了。
一旁伺立的诚王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压抑住狂喜往前踏了两步,不要小看这两步,这意味着他现在和太子几乎平起平坐,虽说事实上早就是,但现在却是父皇在天下人面前给了他一个名分,以后他就可以在东宫面前堂堂正正的端起他长兄的身份,再不因为嫡庶有别这两个字被身旁那个废物压得死死的。
乾封帝这一举动让诚王一脉喜出望外,也让站在天坛上的太子如坠冰窖,浑身发凉。要不是他咬着舌尖,凭着一股痛意让自己清醒,他都要忍不住冲上前去问问他的父皇,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对他?凭什么这么对他?
沈一鸣在后面瞧见这情景,难得的皱紧了眉头,陛下也太过了些。
祭坛上发生的事赵秉安这些儒生是不知道的,只是按他们原本排练好的,他们颂第一篇周颂是有时限的,篇制语调时长都有严格规定,瞧着当中大日晷上标针,他们早就该停了,但祭酒大人迟迟不挥旗,他们没办法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颂下去。
赵秉安和解宾几个领班对视一眼,可别出什么事才好。他们都是这一届国子监选进各个学馆的新生,论资历只能排在方阵末端,但谁让这一届学生出身好呢,礼部也得顾忌朝堂上诸位大人的意思不是,总不能祭天那么大事,人家孩子也都练了那么多天,连一面都不能露吧,那也太得罪人。所以,赵秉安他们才会被安排在第二方阵露头的地方,天坛的大人们既能看得见,总体位置也不会太显眼。只是这对其他人甚好的位子到赵秉安这里全白瞎了,为什么呢,还是那个原因,他矮啊!
前面方阵的人踮踮脚就能看见祭坛,可赵秉安就算踮断腿他也看不清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视线都被前方的师兄们挡得死死的。等到前方的令旗挥下来的时候,他才知道天子祭已经过去了。不知怎得,他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发慌,好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太子面色冷硬,僵着手脚从钦天监手上接过了他要念的祭文,现在他已经不打算出什么风头了,只想赶快把这场荒唐的祭天熬过去。摊开前卷,太子语调淡漠的读出了声,“皇皇上天,照临下土。集地之灵,降甘风雨。各得其所,庶物群生。各得其所,靡今靡古。维予一人某敬拜皇天之祜,薄薄之土。承天之神,兴甘风雨。庶卉百物,莫不茂者。……”
“既安且宁,敬拜下土之灵。呃,既安且宁,敬拜,敬拜……”太子握着卷轴开始慢慢颤抖,他好似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两眼睁得奇大,随后极不礼仪的把剩下的长卷全部摊开,内阁诸位不知道东宫看到了什么,只是这祭祀停在半截上是极不吉利的一件事,东宫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啊。
太子当然知道不能停,可关键是,剩下的一半祭文它不见了!卷轴上只承载了祭文的前半部分,后面的都是最后一句的重复而已,这让他怎么念下去。太子急得面色发白、满头大汗,他抬头望望内阁的师傅们,期盼着有人能出来拉他一把。
“怎么回事,为何东宫太子殿下还不念诵祀天祭文?”
当祀天坛上出现变故的时候,坛下那些伫立着的臣民们也逐渐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国子监这边不知为什么,消息传的飞快,许多人都开始在底下小声嘀咕起来。
毕竟任谁看到那位东宫太子爷摊着那份祭文傻傻地站着,久久不见他继续念诵祭文,总会发觉些什么。
礼乐那些人仿佛故意来插一脚,从开始都没停过的鼓乐猛的熄了声,只把整个天坛衬得更加寂静,同时也更显出东宫的慌乱无助来。
《嫡幼子的从容人生女主角是谁》第23章(第1/3页)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