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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有好处,人头散去一些,这悲怆气氛才渐渐浮出,留下僧人重复转动佛珠,吟着往生的生涩难懂的词。许珙灌下一小壶黄酒,有些坐不住,便同霍钰说:“要不我们也走吧。留得太久,旁人会以为我们关系交好。”这可真是教人发笑,若不是想同郡主府交好,当初舅舅怎会奉上亲生女儿。然而他无能,除了搁下酒盅道声好,亦是别无他法。许珙虽无大才,但总归在许大人身边耳濡目染多年,套话说起来不输其父。于是大娘子意外地讲了情面,允许许还琼将两位哥儿送上马车。但总归是男女有别。尤其情绪高涨时分,男的大多选择沉默,这一路的体己话加起来都不过三句。临别时分,许还琼从菊儿手上接过两份糕点,哥哥一份,钰……,不,是表哥一份。“琼妹妹,这几日人多事杂,能给别人做的就让别人做去,别累着自己。”许珙低声讲了一句。她点头听着,眼神却若有似无小心翼翼、想飘又不敢飘向霍钰。“多保重。”霍钰只给了三个字。她原是要心冷了,又见他手掌蜷着,青筋暴起,便燃起信心:“这是大娘子请尹厨子做的,我记得表哥每回来临安都爱买这家的糕点吃。”“……是啊。”他想了想,明知道此刻许还琼要的不是这一句,却不知该多说些什么。真的是阔别太久。连言语都变得生疏。悲欢不相通。文府后院正是喜气洋洋过节气氛。红灯笼下红腊梅,连八宝饭上都点了一颗红彤彤亮堂堂的朱砂痣。一阵家常饭菜香闻得文在津步伐加快。他有时也够离经叛道,嘴上说皈依,贪嘴的毛病却怎么都改不了。才用完文府的除夕宴,又抱着一坛酒颠颠地往这儿赶。他实在惦记闻人椿的手艺。若是砍下闻人椿的手装在自己身上便可烧出对胃的素斋,他怕是要开杀戒。“咦,这位不是?”共情桌边正坐着陈大娘侄子。文在津同他是打过几次照面的,以为他是霍钰在系岛找的武者,不曾想他和闻人椿亦是关系匪浅。那厢,闻人椿端了一大盆土豆饭急急忙忙地往这儿搬:“他是……”她鲜少称呼陈大娘侄子的姓名,一时半会儿竟是彻底忘了。好在陈大娘侄子不计较,主动接话道:“陈隽,耳朵陈,隽永的隽。”“文在津。你跟着霍钰来我府上多次,应当知道的吧。”说话时,文在津已从土豆饭上捡了个最大块头的土豆,剥了焦香的皮,咬了一大块。陈隽点了点头。他有些矜持,比前几回相见更矜持,两只手僵在衣服旁边不曾动过。若不是闻人椿主动给他盛了一碗土豆饭,怕是整桌菜被文在津尝过一遍,他还没动筷子。“是不是饭菜不合口?”闻人椿小声问了一句。都怪她临时起意,才想起去请系岛商队的人一道吃除夕饭,若是用点心,至少该备一个系岛的家常菜。“不不不,很好吃。”他连连摆手,“我竟不知道你煮饭这样好吃。”“就是,有这么好的手艺还整日藏着掖着。你是不知道,若是霍二少爷不回来,我们今日仍是无福吃上小椿做的饭的。”“别胡说!”闻人椿将斟满的酒杯塞到文在津的手中,“我何时藏着掖着,您也没说要吃我做的饭呀。”“那咱们霍二少爷说了?你还不是眼巴巴地替他备下。”“我……”“算了,是我僭越了。我怎么能与霍二少爷比呢。这红尘中所有男人老的少的加在一块都不能跟霍二少爷比!”酒还没落肚,文在津就似醉了,嘴巴张张合合全是打趣闻人椿的话。陈隽与他们不熟悉,只是抱着饭碗配合地傻笑。闻人椿心想,早知就不要为了节约粮食请他们来吃饭了,平白被人当作笑话。霍钰紧赶慢赶回到文府别院时,看到的便是眼前这幅景象。他越往前走,那灯笼照出的红色便越饱满热烈,周围一圈晕出温暖的乳黄色光辉。闻人椿的整张小脸都落在红光里,她在笑、在气。没有他在身边,她依旧生动明媚。霍钰没来由地恼怒,分不清为人还是为事。他又走了几步,闻人椿终于看见了,迈着小碎步跑到他面前。“吃了吗?”她就像寻常人家的妻子,最关心自家夫君的胃肠。“吃了。”平静中听出一丝恼火,闻人椿只当他在外头遇到了棘手的事儿:“要不要再吃一些?”“好。”他已经很久没有同自己说过这样简短的话,只言片语,每个字都恨不得改成“敷衍”二字。可是当着外人的面,闻人椿还是有分寸的。既不甩脸子,也不直接问,把疑惑藏进心底,继续扬着笑脸替他拿筷布菜。
《春花与玉讲的什么》第94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