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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红色泳衣戴红色泳帽的大姨十分不屑:“真假?竟瞎扯!”
大爷就说:“你啥也不懂,怪不得捞不着宝。”
大姨就问:“你捞着了?”
大爷说:“没捞着。”
大姨就说:“那你还是纯扯淡!”
大爷捶胸顿足:“我知道的晚吶!”
这时候另外一个大爷问:“那这事儿跟于工的儿子有啥关系?”
大爷继续说:“就说这财宝的来历稀奇嘛!听说于工家那个老大是散财童子转世,在河里,现了真身,走的时候呢,身上抖落下来这钱都没带走,沉在了河里,便宜大家了。”
大姨一翻白眼,说:“一天天的,数你最能扯淡!”
“哎你还别不信!”大爷把披在身上的单子一掀,露出一身腱子肉“就前几年,总跟咱们一块儿冬泳的那个老大哥,浪里小白龙,老白大哥,还记得不,肺癌没了那个,他从那之后,就开上羊汤馆了,以前,那就在光明市场头儿那儿推车卖,那咋来的钱开店租铺子?那不就是早知道信儿,捞着宝了吗,听说他是最早知道信儿的人。”
于思野浸在冰冷的河水里,很久没动了,他第一次感到恐惧,难以名状的恐惧,恐惧到整个身体都在微微打着哆嗦,河水刺骨,却也是干净的,千禧年后没几年,厂子就停工了,城市也越发注重环保,政府下功夫治理了几年,河水就渐渐清澈了起来,于思野把头沉在水下,憋着气,身体就慢慢浮了起来,他很少回来,样子变化又大,这里很多人都不认识他,他的泳镜有些进水,迷住了他的双眼,在模糊一片中,他的脚又抽了筋,明明是很容易解决的小事故,却因为担心岸上的人发现他刚刚的偷听而变得更外小心翼翼,正当于思野艰难地在水中起起伏伏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他哥的尸体,已经被水泡得面目模糊,只瞪着一双可怕的大眼睛,漂在河面上,他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打钱,而他的四周,钱则像落叶一样的洒得到处都是。
于思野不可思议地看向这具骇人的尸体,然后猛地转过头,向岸边的那些人望过去。
他终于知道他在恐惧什么,他在恐惧他哥的尸体被外人看到怎么办,他完美无暇的哥哥,见义勇为的英雄,这么不体面的浮在河里,被别人看到了可怎么办。
他突然发现,在他的潜意识里,他竟然和他的父母拥有同样的思维,遇到事情,第一时间就是维护家里的体面,体面大过一切,甚至情感。
这让于思野感到绝望,他摘掉泳镜,大口呼吸,他以为他不一样,但其实没什么不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是真正的家人,他是他们养大的孩子,他觉得他对不起他哥,他闭上眼睛,沉到水里,隐藏一切。
从那以后,每次游泳,透过带着水雾的模糊泳镜,他哥的尸体总是会出现在他眼前,还是那个可怕的样子,在不远处漂浮着,他曾经奋力地向哥哥游去,却怎么也够不着,他这才真真正正的确定,这不是灵异,而是幻觉,也有可能,是一种暗示。
他说不好,但他却不恐惧这种独处。
在寂静无人的时候,他甚至乐于与这种幻觉独处,他们不远不近,安安静静,稳稳当当,好像于思佳还活着的时候他们兄弟的相处模式,同在一个房间,却各自有事做,每当他划出的水纹荡漾开时,都像是在给哥哥发送的一次信号,或是一个拥抱,他甚至都不需要亲口叫他哥哥,不需要诉说他对他的想念,不需要细数他近一年的挣扎,他只需要不停的游下去,和他哥感受一样的冰冷,一样的孤独,他就会获得一种怪异的宁静与安心。
直到有人路过他们,于思野会马上停下来,摘掉泳镜,隐藏幻觉。
他会下意识的恐惧他哥被其他人看到,然后被编排被腹诽,变成在整个顺阳市上空横飞的流言。他知道他们看不见他哥,但他就是会恐惧,恐惧牢牢地捆绑住他的灵魂,他完全被支配着。他从此开始躲避人群,他总是挑选那些偏僻的河段或不合时宜的时间,于是再没人见过他冬泳时的样子。
第四十三章出轨
他曾经在电话中将这种情况讲给他学心理学的同学,同学说这是心理问题,让他回来做干预,他刚好以此作为借口向导师请了长假,后来,在安平桥上遇见王多多时,他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就在盅叔嘱咐他注意安全之后,他决定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进冰河,与他的心魔硬碰硬,可当他抱着王多多从冰冷的河水中露出头时,他清楚地看见,前方,那些围观的人群中,他哥于思佳正鲜活地站在那里,对他微笑,王多多挣扎出的水花挂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滴下来,扰乱了他的视线,他抹了一把脸,再看过去,就什么都没有了。从此以后,他冬泳时再也没见过他哥的尸体,但恐惧却留了下来,根植于心中,扎得很深,连碰一碰都要痛。
其实他曾经找过萍姐,旁敲侧击地问过,白叔这么多年的打捞史中,有没有打捞上来过什么特别的东西,萍姐说,最特别的东西,就是打捞上来一身病,当年河水脏,对他身体影响不小,这个死鬼,纯属活该。又转头对于思野说,小四儿你要没事儿,去后面帮我分羊,我刚进了半扇儿的货,你不是学医的吗,你是不是也懂点儿解剖?
再问,她就不说了。
于思野拎着熟食,带着在门口买的香烛和纸钱,和王多多走在墓园的路上,两边都是低眉顺目的石像生和墨绿色的松柏,今天不清明不中元,墓园里没什么人,非常安静,非常荒凉。
《安平桥下面是海水吗》第65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