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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八落零零碎碎的每一个缺点,都能成为被讨厌的原因,成为不合群的原因,成为被抛弃的原因。被朋友抛弃,被母亲抛弃,被很多很多记不清的人抛弃。
她说,当她跟着我,走进她那个她自己一点也不熟悉的村庄时,看着面前熟门熟路的我,她的世界突然间澄明。在我说出那莫名今年断了的那棵香椿树的时候,她突然间明白,我从未抛弃过她。
只是这个世界太大,大到我们一直没有找寻到彼此。
被抛弃和不被喜欢,是纠缠了她青春的执念,在十年后的今天,成为了一道伤疤。
时间不会抚平任何伤疤,但是她发现当初她没有那么悲惨,让她很开心。
当董媛终于能够原原本本将那些故事都讲述给我听的时候,我终于成功劝说她去看了心理医生。
我已经做好了抑郁症或者是躁郁症的准备,没关系,这些病和感冒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去医院看看就好了。
但是令我意外的是,诊断却是我从来不熟悉的名字——。
阿斯伯格正是孤独症谱系障碍的一种,相比于自闭症,并没有明显的语言发育障碍,也没有智力障碍,只是表现为缺乏社交技巧、行为刻板。阿斯伯格患者可能无法理解别人的情感,无法识别别人的眼神、面部表情,理所当然的交流在她们面前,是一道难解的数学题。
董媛抱着那张诊断书,呆呆愣愣地在走廊里坐了许久,眼泪一滴滴落下来。
在这一瞬间,所有的不能理解的事情t突然明朗,她年少时候在笔记本上费力记着的如何讨人喜欢的样子,她笨拙地学着苏放、王粲、我的样子,不过是因为她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社交规则,她在笨拙地学习如何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却成为了大家眼中的异类。
原来,是因为生病了啊。
她只是生病了,没有得到正确的治疗。
她跌跌撞撞地成长到了现在,头破血流学会了如何在这个世界生存,才知道当初的她原来不过是生病罢了。
泪水将她手中的纸打湿,她抬起头来看我,泪眼朦胧地问我:“那其实我,很厉害对不对?”
我点点头,忍不住抱住她,轻轻抚摸她的后背。
“对,很厉害了,超级厉害,是我心目中第一棒的人。”
我真心是这样想的,董媛能够成为现在的董媛,虽然不算健康,但是完完整整的样子,真的让我非常幸福。
天亮了
在事情的真相终于水落石出后,我们的生活于是逐渐回归了平静。董媛对过去的事情在一点点释怀,她坦然地接受了阿斯伯格症这件事情,去了解这个病症,去了解更多她自己的故事。
她买了一本阿斯伯格症综合完全指南来看,她拿着书,躺在我的旁边,我明明困得要死,却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听她说。
她说她觉得这本书完完全全在写她的样子,从小到大,她无法理解别人的情感,更不能以合适的方式去表达她的情感。她说她记得,小学时候她在临上课前吃冰棍,老师说要是想吃东西就出去吃,她听到这句话之后,真的以为是老师让她出去吃东西,很坦诚地,在所有人的面前,走出了教室,站在门口吃冰棍。
她没有办法理解老师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只能读出来,话表面的意思。诸如此类,太多太多,她是碰得头破血流,才知道这世上大多数话是什么意思,大多数事情是什么意义。像是搭错了的桥,费力地去重铸正确的道路。
原来,离别的时候要悲伤,久别重逢要拥抱;生日是需要祝福的日子,是需要一句生日快乐,需要一件生日礼物的节日;微笑是快乐的意思,但是有时候也是一种反讽;别人的冷漠不一定是没有听到自己说话,更可能是拒绝。成年人的事情不需要什么都讲得清清楚楚,给彼此保留一份体面,可是偏偏,她就是最不懂体面的人。
她抱怨过,恨过,在拿到这份诊断书之后,她突然间释怀了。她像是照顾病人一样照顾她自己,终于放下那些纠缠了她许多年许多年的心魔。
她是一个病人,她认认真真地同我讲,让我记得要照顾她。
我问她,要怎么照顾她?
她说,她拒绝的时候,不是真正的拒绝,而是想念的意思。
我只是笑,这么多年,她口是心非我早已经知道。我说,我知道,所以之前她怎么赶我走,我也没有走,还死皮赖脸地住到了一起。
她说,那个时候她恨我,她不明白,过了九年的寻找有何意义,她以为我和那些为了流量的人并无不同,可是,她又很想念我,她靠近我,又推开我,烦躁的时候,只想带着我一起下地狱。
我说,我知道,恨我是应该的,那个时候我也在想,是不是应该离她远一点,可是,九年前的那年高三,我因为太多拧巴,太多迟疑,在那场夏天,那场大雨,没有拉住她的手……九年后的冬天,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放开我的手的。
听完之后,她嘻嘻笑起来,过来拥抱我。
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过来拥抱我。
她的身体暖暖的,是让人舒服的暖,身上有一股奶香奶香的味道,头发滑过我的脖颈时,我整个人都麻酥酥的。
我也伸出手来,拥抱她。
我知道,心魔并不能那么容易克服,比如她还是不太愿意提起高中的事情,比如她现在仍旧是希望能有个女理发师给她剪头发,还是抗拒夏天穿短裙出门,还是害怕人多的地方……
可是,她一点点在改变,比如她依然有些抗拒肢体接触,但是可以轻轻地过来抱我。
《阿斯伯格症能治愈吗》第169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