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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景不打算多事,毕竟她不是手眼通天水淹佛寺的大蛇,他也不是弱得无药可救的书生,想也无用,不如不想。
二人正要离开,出了门就被木质的巨大囍字给撞了回去,工人把囍抬上屋顶,燕山景盯着那个红艳艳的囍字片刻,这是否也是一种谶语?说来好笑,她居然还有拿这种东西安慰自己的一天。
可姬无虞的眼珠子也黏在囍字上了,他看完收回眼神,和燕山景对视:“看什么,反正你也用不上。”
燕山景叹了口气:“走吧。”
姬无虞却赌气似的:“也未必,说不定你和邬镜用得上。”
燕山景头也不回:“你觉得你和我的问题和邬镜沾边吗?”
姬无虞跟在她身后默默走了一段路,又忍不住闷声道:“我和邬镜的不同,是不是他能一直穿着汉人的衣裳陪你在西南郡生活,他能留下来,而我却想着带你走?”
燕山景再按捺不住:“你和邬镜的最大不同,是我分毫不爱他,你能放过他了吗?”
身后的他骤然变得像雪花飘落一般安静,燕山景快步走开,像要快步甩掉她的窘迫,姬无虞跟着她,小声确认道:“真的吗?”
燕山景不理他,姬无虞还是追问道:“真的吗?”
“好话不说二遍!”燕山景一脚跨进客栈,姬无虞稀里糊涂就跟着她进了客栈,他想的泛舟湖上,爬山赏景,全是空想,燕山景要来了汤婆子和火盆,就往床上摊,她急于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至于姬无虞,他自便。
姬无虞推开窗户,客栈南墙隔壁是间私塾,孩子们摇头晃脑背咏鹅,鹅鹅鹅了一遍,又来一遍鹅鹅鹅,燕山景从被子中探出头来,这太吵了,睡不着。私塾不背书了,楼下又有人牵驴路过,驴走了,又有道人同和尚辨经,经文听完了,窗外便来人刀剑争斗,姬无虞又探出脑袋一看,听他们各自报上名号打了半天,瓦片乱飞,招式花哨,打了半天不见血,这二人打完便勾肩搭背下楼喝酒去了。
西南郡的江湖风景,姬无虞一下午看尽。
外出觅食的燕山景拎来两个沉重的食盒,都是葫芦州的特色。山笋鸡、百合虾、蜜枣粽、蟹黄包,外加两碗葱油面。她也不知道给他买点什么好,索性都买来,明日再带他去青湖泛舟,后日就去登山赏梅。
饭后二人还真约着去澡堂,男池女池分开,燕山景在女池没什么,渡过了相当闲适松弛的一段时间,腾云驾雾,不亦乐乎。可她出来和姬无虞碰面时,对方脸色不大好看,想也知道,他是看不惯别人光溜溜的身体。
华灯初上,但夜市不如夏天热闹,毕竟葫芦州只是个小地方,红林梅州都比净山门山脚繁华。西南郡崇山峻岭,不如中原富丽繁华,也不像东滨浪涛汹涌,几乎一无所有,只有山景,只有山景。
他在前面走,她就在后面跟着,走着跟着,怕人冲散,手就牵到一处去了。走了一截路,手心都有一层薄汗,握在一起,风吹后,说不好是凉还是热。在九蛇山没这样过,那时他们光顾着逃命,回回牵手都是攥住对方的命在跑。在幽阳谷,似乎有过宁静的芭蕉绿光下,但那又很短。
她轻声道:“其实,小和说要我们待在一起三天时,我以为他开玩笑。”
“他从不开玩笑。”姬无虞耸肩,“别人那么说,我就想肯定是耍我玩,可他从小到大,都是作为神殿的乩童培养,天神像下,焉有玩笑话?”
“你们家孩子多吗?绯弓只是你的表妹。还有别的孩子吗?都是那么养的吗?”
“我没孩子,我大哥也没有,他有妻子,是绯弓的姐姐,不过两人一直没有孩子。我父亲也没有兄弟,所以暂时父母亲还没有孙辈。”姬无虞想了想,又道,“我看孙辈还得指望小和。小和天生眼睛和别人不一样,他的孩子总不会和他一样苦。”
“绯弓的姐姐是姬无忧的妻子,所以绯弓未尝不会当你的……”燕山景说不下去,这话太酸了,太难以启齿。她怎么变成这样的人?
姬无虞意外地瞟她一眼:“你直接问不是更好?我花十六年认定你是我的天命之人,所以自然要花十六年的时间把你忘了。十六年只是我定的期限,我也说不好什么时候释怀燕景这名字。若诚如你所言,到阴曹地府还抓着婚约不放,虽然可悲,却也可预见,不过是我的命运。”
他从商贩手里买了一串梅花手串,他戴到燕山景手上,便不再说话了。
他们谁都不该计较邬镜,计较绯弓,这样是主次不分。可他俩的困境实在太庞大,几乎能把其他的矛盾都比得不值一提,当两难抉择难得比天还高时,一些些小刺又格外刺心起来。
及至同榻共枕,燕山景还在想司绯弓的姐姐嫁给了姬无虞的哥哥,她知道她不该想,但还在想,姬无虞本该有别的人生,他不会知道燕景这个人,他不会流浪九蛇山,他也不会被她伤得体无完肤。也许他再等几年,就能和南理少女司绯弓喜结连理,表哥表妹,皆大欢喜。
黑暗中,姬无虞戳戳她:“你和绯弓也是不同的。”
“你之前说不相信我没有婚约也爱你……你把我弄糊涂了,”姬无虞又轻声道,“可我的确只喜欢过你一个人。喜欢别人,是一点都不会。”
燕山景缩进松软的被子里,不回话。
姬无虞便躺了回去,他心头泛起熟悉的不甘心,和潮热的委屈,他一皱眉,还要跟她理论,她的手已伸了过来,湿润的发暂且不提,被子里的温度也不值得说,久别重逢的,是燕山景的嘴唇。
《逍遥错by老石芭蕉》第104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