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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周末快乐。
☆、011
只有失去一切,才能换来新的身份,新的自由。
——司芃日记
快到春节,定安村又空了许多。司芃去“旧日时光”上班前,特意绕了个道去找蔡昆。
蔡昆和他瘫痪的八十岁奶奶住一起。他的父母,据说他五岁后就没回来过。每日早晨他给奶奶梳洗干净,抱下楼,放到便利店前破旧的轮椅上。便利店的女老板答应看店的同时,顺便帮他看奶奶,酬劳是一个月一千元。
以蔡昆的工资,他只够付得起这个数。
早间起了薄薄的雾,到九点都还未散开。蔡昆照旧把奶奶整理妥当,和司芃走在冷清的村路上。从现在开始,接下来一个月,定安村都会在最隆重最热闹的节日里沉睡。
司芃问:“奶奶最近怎样?”
“老样子,活不好也死不掉。”蔡昆醒鼻子,温度下降得太快,他也感冒了。刚刚司芃站在他简陋的家里,发现祖孙俩盖的仍是夏天的毛毯。
司芃懊恼她为何要以这个话题开场。许多人心中的哀伤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她来额外提醒。
“龙哥的生意,最近是不是不太好?””
蔡昆讶异她会开口过问龙哥的事:“是没以前好了,他两家小额贷款公司都停业了。没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出来混的,谁又好过了?他还是沙南的大哥。”
难怪收心要娶麦子,司芃想。
蔡昆再问:“你问这些干什么?”
司芃无意隐瞒:“前几天龙哥来找我,想把咖啡店也转出去。”
蔡昆“呀”了一声,他心里没有成本费用这笔数,只想着咖啡店开了这么多年,应该早就能盈利了。
“等会到店里,和大家一起说。”
“旧日时光”从没开过员工会议,这还是第一遭。司芃也不说冠冕堂皇的话:“要过年了,店里生意冷清,想找工就去找吧。找不到就先在店里呆着,反正龙哥和我说的也不是一时半会。过完年,再把转让的牌子挂出去。”
转眼就到腊月二十七,咖啡店开始休春节的假,玻璃门横上两把将军锁,司芃和孙莹莹回到了宿舍。
自从去年起,孙莹莹便不再回家过年。她说划不来,太划不来。要抢火车票,来回八百块。得穿一身的新,不能穿旧的,否则会被人瞧不起,衣服要两千;再给爸妈两千的红包,弟弟妹妹一人八百,其余亲戚百不等。以前拿现金回去,递出去会肉疼,现在微信一转账,潇潇洒洒,都不知道最后是怎么死的。
“穷死的。出来打工都十年了,存款没上过五位数。”孙莹莹说,“还不如五千都给我爸,实打实的孝心。”
宿舍外,爆炸声响彻云霄,却不是定安村的住户在放鞭炮。到除夕夜里,还留守在定安村的,都是和她们一样的孤家寡人,不会有这等好心情。
来放鞭炮的是“天海壹城”的新住户,他们那边是新盖的豪华小区,是s市瞩目的房产新秀,物业管理自然严格。于是住户们都来了一路之隔的定安村。
他们高声欢笑尚嫌不够,还得让这“噼里啪啦”声为他们恭贺新年。过去的这几年里,他们陆续搬进新居,也搭上s市房价一路飙升的那架云梯。每个早上都会笑醒起来,算算他们所持的物业财产,上涨了几个百分点。
这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让孙莹莹无比烦躁。她压根听不清春晚小品里说的都是什么,也完全不懂观众们的笑点在哪儿。
突然间,司芃穿外套戴棒球帽往外走。孙莹莹一呆,这是又要去灵芝山,敢情和春晚一样,是一年一度的例行节目?于是跟在她身后出了门:“司芃,你每年都去灵芝山的庙里上香么?”
孙莹莹觉得上灵芝山一点不好玩,可她也没有更好玩的去处。平时她要无聊,早就在朋友圈吆喝了。可大年三十的夜里,她想还是不要给别人的“团圆美好”添不乐意了。
半个小时后,两人走到黑黝黝的山前,看到公园大门两侧的树梢上挂了许多的灯笼,红灯昏暗,映照出下方更加黑黝黝的拥挤人群。孙莹莹更不想挤了:“去年都没这么多人。”她拿手机看时间,“还不到十点。你说这头香有什么好抢的?”
司芃不言语,默默地挤进人群,挤进山门。人高且瘦就是好。摩肩接踵的人群里,孙莹莹眼看着好友在缝隙里流畅地转身挪步,不一会儿就上好几个台阶,便懊恼小时候家里太穷,导致她营养不够,这海拔愣是没有窜上去。
这一路两人见缝插针,能往前挪一点是一点。过了十一点,终于挤过庙门。
庙门后面是宽广的庭院。今晚来得早的香客,已围着这庭院里里外外排三圈队伍。两人挤到最里面的圈子。到这里,再也没什么可挤的了。但也不是马上就能上到香,还得等。
庭院中央有高台,台上有亭,亭内有大钟。去年孙莹莹来时,还没这钟。她不是本省人,也不知道本地过年的习俗。“这是要做什么?”
司芃低声回答:“撞钟祈福。”
以前的灵芝山寺并无名气,香客多是本地人。大年初一的早上上山即可,无需排队,随时来随时上香。不知从哪年开始,也兴起除夕夜里“抢头香”的活动,人是越来越多,名气也越来越旺。灵芝山寺就这样成了旅游景点,也学那些有名气有底蕴的寺庙,开始搞祈福法会。
山顶灯光稀疏,众人头顶是广袤幽深的苍穹。
许是这深夜里的寺庙给人肃穆与庄严,更是接下来的仪式给人安宁与期盼。庭院里已挤进数百人,都没什么大的声响。有人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静寂与无聊间,下起毛毛细雨。人群中也没什么骚动。
《困在城中央讲了什么故事》第19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