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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静静地坐在那儿,风卷着水汽扑上睫毛,渐渐润湿了脸。她眨了眨眼,想起解雨臣说,下雨天,是流血的天气。
堂口已经被伙计包围了,这是她眼下能支使动的所有人,而且最好不要用到。但今儿要是有任何一个人不交账还能囫囵着从这里走出去,霍秀秀这个家也可以不用当了,骨头都会被人拆出来,从里到外吃得一点儿不剩。
她一时间有些恍惚,但小姑娘古灵精怪,从小就会做戏,面儿上只是平静。下面陪座的受不住这水磨工夫,有人就道:“大小姐,不是我们不交。老太太这事儿刚过去,您说得这么急,咱们也没空打理不是?请您再等个把月,我们把账面理清楚了,您看着也舒心啊。”
他陪着笑,霍秀秀也微微勾了勾嘴角。打量了眼整个大堂,眸光流转,开口却是另一个话题:“程五没来啊?”
听起来并不凶,声气儿不高,小姑娘埋怨人似的。
下面的人互相交换了眼神,先头开口的那个就接上了话:“老五那个怂货,这会也不知道死去哪儿了,要不,我替您找找他去?”眼神很活泛,话说到一半,屁股已经离了椅子。
这是看有人真的敢不来,也开始觉得她没什么可忌讳的了。
“不用了。马盘向来人多事杂,我是知道的。”霍秀秀手里的茶盏往下一搁,和红木撞得响亮一声,话说得很和气。她并没发火,视线扫过,开口的人却下意识坐了回去。
秀秀笑了一下,望向门外。霍六妹正从廊上过来,端着个朴素的长木盒子。也有家仆给她打伞,但北京的雨多半带风,肩膀仍是被微微地打湿了。女人进了堂屋,朝霍秀秀躬身,神态沉着:“当家的,都带来了。”
众人的视线一时间都聚集到霍六妹身上,她一如既往地不为所动,不紧不慢回完话,从怀里拿出一迭账本。霍秀秀身边的小鬟赶紧接了,抖掉根本不存在的灰,边角铺平整,恭恭敬敬地放到女孩手边。
底下的陪座表情各异。
程五是二房的心腹,手下管的也是马盘里最大的一支。霍家早些年进京,为洗白遣散了很多喇嘛盘,如今家里养的专下地的伙计并没多少。外头明面上走的是古董公司和拍卖行,里头人数最多的还是马盘,负责明器买卖和运输。可以说,秀秀继位家主,最大的阻力就来自于各房手下的马盘管事,其中又尤以二房为甚。
程五的缺席,他们这些人心中都有数。但下马威还没开始摆,霍秀秀就已经把程五的账本弄到手了,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
“老五也是奇怪,这自己不来,倒把账本托过来了。大小姐面前,一点规矩也没有。”杨一输仍是打着哈哈,看来是被推出来专业暖场的,“怕不是昨儿晚上喝多了酒,回去路上把腿给摔了?我就说了他不行,眼看年纪也上来了,破事就多。”
此人好赌,运气倒极佳,少年时家徒四壁,十二岁靠赌博赢来的本金做生意,其后进了朱家,也算鲜花着锦。早年间霍仙姑有意吞并朱家地盘,他不知道是哪里得来的消息,反手把旧主卖了,扣开霍家大门,现在马盘做事。所以道上的外号叫一输,十赌九赢的意思。他自己也说过,赌输日就是断头日,输了是天意,没输也是。倒斗这行是真正的死里求生,反水常见,但名声多半不好听,也遭人忌讳。杨一输至今仍能混得风生水起,想必十分懂得观察情势。
秀秀哦了声,很有几分意味深长:“几位昨晚还有空一起喝酒呢?”
杨一输忽然激灵了下,摸着鼻子笑道:“哪儿能呢,我这也是听说。”端起茶盏的瞬间,脸上的笑意隐没下去,像揭了半张面具。
秀秀并不在意,低头翻她的账本。座下的老庄头反而先颤颤巍巍地开了口:“却不知大小姐怎么处置了程五?”他年轻时走江湖就靠鼻子灵,土里出来的东西隔三米远就能闻出泥腥气,这是嗅到了味道。
当家人不说话。霍六妹打开手里的木匣,略微朝老庄头的方向侧身。所有人都探出个脑袋试图去看,然后满座皆惊。
匣子里有只人手。
明显已经清理过了,但仍透着一股新鲜的血味。这木匣想必并不像看起来那么普通,密封性非常好,因此除了老庄头,没人想到里面装着人的肢体。
“这是……这是程五的手!”有人脱口而出。
“鹞崽子,话别乱说。”老庄头板着脸训话。他一辈子孤寡,半路收了这么个叫鹞子的徒弟,也就一直当儿子看。要不是因为老头年纪实在不小,秀秀估摸着应该卖一点人情,今天的大堂会还轮不上这种小愣头青参加。
鹞子咽了口口水:“我没乱说。我跟程五干过活,他小指上有道疤,是去年自己私下背青的时候被对家卖了,跑路的时候险些削了手。”
说得这么细,这必是程五无疑。众人连查看疤痕的心思都没了,老庄头就道:“大小姐,这事不大妥当吧?老五在霍家也干了小二十年,这不声不响地就受这么大罚,我们都不知情,难免让下面人寒心啊。”
有意思,像什么话儿啊?她这个东家做事,还得挨个征询意见,逐一通知他们,请求伙计同意才行?要换仙姑在场,说这话就该拖出去,直接敲掉满嘴的牙。
霍秀秀抬手就把茶泼了。
她办正事的时候不怎么沾外面的东西,茶盏是小丫鬟从老宅带过来的,建窑兔玉毫,还没怎么着就摔碎略有些可惜,是以只泼了茶。但这一个动作出来,也足以让那些人脸色难看到顶点了。
《盗墓笔记霍仙姑下跪是哪一集》第6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