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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来看这轮近满的月的。他来看这个大成若缺。
他从来不信月为谁圆,听不惯道德经里的那些东西。但他偶尔也附庸风雅,读读诗。大抵看孤月之人都孤独,千百年前也有人同他一样望着这样的明月,然后隐进时间的洪流。这样看来,他们一脉相传,时间就成了见证永恒的纽带。
再望望,秦霁渊发现房间里的灯已经亮了起来。
“怎么就起来了,也不多穿两件衣服,小心冻着了。天还早,再睡一会儿吧。”秦霁渊回到房间的时候,郑时朗已经伏案写了一会儿请柬了。
郑时朗没抬头:“你不也起来了吗?”
“我这是……算了,你什么时候醒的?”
“你给我捂被子的时候。人总是要多点警惕性,总不能死都不明白怎么死的吧。”
“连我也要防吗?”
“职业习惯。”
职业习惯,郑时朗,这么多年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两个人就这样静默着,同他们刚见面的那晚一样。直到郑时朗把手头的事做完,看了看表,寻思还能小睡一会儿,便躺到床上去,准备补会儿觉。
秦霁渊也躺下了,只是依然没什么睡意。无意间碰到郑时朗的手,只觉冷得让人心惊。他整个人都是冷的,心里薄凉,人也冷。
“其实,也不全是职业习惯,更不是防你。只是感觉太冷,所以醒了。一些旧疾,不足挂齿。不必多想,早些睡吧。”郑时朗突然解释那么两句,倒是出乎秦霁渊的意料。
“那衣服还穿那么少,你看看,手都冻成什么样了。快让我暖暖。”秦霁渊干脆抱住郑时朗。
“衣服穿得太多,会暴露自己怕冷这个弱点。”郑时朗也没挣开他,就由着他这样抱着。
“那现在又肯告诉我了,不怕暴露了?”
“既然要利用我,不知道我的弱点怎么行?”或许今夜真有这么冷,又或许他真的不太清醒,郑时朗甚至回抱了他,抱得比秦霁渊抱他更紧,直接把两个人的距离缩短到零。
秦霁渊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郑时朗,这个完美的人一下鲜活起来:“给你抱给你抱,又跑不了,抱一辈子都行。”
最后跑了的不是秦霁渊,而是郑时朗。秦霁渊记不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是再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空无一人。
管家说郑先生已经离开了,走时还嘱咐他们不要打扰少爷休息,他昨夜睡得不好。秦霁渊几乎是下意识看向门背,空的,他和那条讨厌的红白色围巾一起走了。秦霁渊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该弄条红绳把他拴在自己身边,这样他就不能整天跑出去和别人厮混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思想很危险,强压下了这个念头。
说到底,郑时朗又怎么可能是他栓得住的人。
他拉开抽屉,找到一个暗紫绒面的小方盒,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副对戒。秦霁渊拿出一枚,戴到左手食指上,另一枚则装进礼服外套的口袋里。吩咐了两句,叫了个人把请柬发出去。
他顺势坐到床头柜上,从一堆瓶瓶罐罐里摸出一个透明的小瓶子。这瓶药放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一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下药。
今夜,月也该圆了。
红白喜宴
华灯初上,荣兴堂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只等嘉宾享用。舞场是按秦霁渊的要求布置的,以红白色为主体。地毯和桌布都是暗红色的,白色是红色衬布上的花。桌上的花瓶插着红玫瑰和白山茶,没有别的颜色作衬,连叶子都被剪得干干净净。一切都热烈到刺眼,纯白的花从门背蔓延到栏杆,在烈焰上叫嚣。
郑时朗看到舞场的第一眼一定会想到那条围巾。秦霁渊猜测郑时朗并不喜欢这样的配色,所以他特地把这里布置成这样。他就是要刺激他,逼着他正视一切自己所讨厌的东西,越应激越好。不同于以往,今天的秦霁渊着黑色礼服,是郑时朗平日穿得最多的颜色,在这片令人作呕的红白色里,成为整个舞场里唯一不同的存在。
既然恨,就只能抓住爱的人,对吧。郑时朗,在你所见的千千万万人里,只有我不同,你只能抓住我。
本质上来说,秦霁渊只是在和郑时朗置气。那条围巾烙在他的脑子里,愈来愈刺眼。他对颜色是敏感的,所以干脆把这种印象放大,让这份对自己的刺激扩大到对郑时朗的刺激。
郑时朗挽着一袭白衣的村上杏子推开舞场的大门时,被扑面而来的红色压得喘不过气来。他不理解为何连其他嘉宾也是红色的,像是约好了一般,穿着款式各异的红色舞裙,只在颜色和立领上保持一致。红潮涌动着,路过密密麻麻的白花,杏子向前多迈一步,立刻融入了这片红白色的海洋。
涌动的人群尽头,他看见一个黑影。
秦霁渊,你到底在搞什么?
那个黑影朝他的方向移动,掠过他的身旁,直接朝着村上杏子走去。
“杏子小姐,久仰。今日一见果然动人,只是可惜我没有同美人共舞的福分。不过只是共舞一曲的话,您的舞伴想来也不会介意的吧。”秦霁渊朝村上杏子行了个礼。
杏子转头看向郑时朗:“这位就是秦少爷吗?”
“嗯。”
“你和他,关系好像不是很好?”杏子回到郑时朗的身旁,挽着他的手。
“谈不上,来给月缘教书时有过几面之缘,不是很熟罢了。”
秦霁渊的目光停在他们挽在一起的手:“看起来您的舞伴不太愿意呢,那我先不打扰了,祝您玩得开心。”
《成缺川昀逝》第32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