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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有这个权力。”李勖颇有些冥顽不灵。
“权力?”韶音有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郎君能说出来的话,“我告诉你什么是权力。”她边说边向他腰间摸索,这才发觉发现他今天并没有佩刀,想想不止是今日,这些日子以来,他除了去营中视看,已经很少佩刀。
“权力就像是你那柄环首刀,是杀人的利器!”韶音想要收回手,手却被对面的人握住。
他掌心温热,轻轻捏她,似乎是要她消消气,她便不由得放软了声音,转而柔声劝他:“阿兄,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刁文德本该经由官府审讯定谳之后再行处置,可是我却因为一时恼怒就教人杀了他,还有后来的那个李俊和冯毅的奶母……如果我*手里没有兵权,再如何恼怒,杀人也只不过是一个念头而已,可是一旦有了权力,这个念头竟然那么容易就变为现实。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身怀利器,杀心自起,人的恶念能被权力无限放大,匹夫为恶不过杀伤数人,身居高位者若是作孽,那便会给国家、给百姓带来无穷劫难。
所以从那以后我便时常告诫自己,我手中所有的权力乃是国之公器,我若想掌握它,而不是反过来被它掌握,那便要时时刻刻保持谨慎,不可恣意、不可妄为。
卢氏兄弟、褚恭和祖坤,还有徐凌,他们随你南征北战,平定内乱,皆于社稷有功,怎么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随意处置,阿兄虽有这个权力,却不能如此行事。”
李勖深深地看着眼前人,“我不过是想为纨妹出气而已。”
“你昏聩”,她摇摇头,温柔地呵斥他,“我不要你这样。他们与你一样,皆起于寒微、备尝艰苦,遭时丧乱,既不能如士族一般平流进取,又无其他出路,只有从军卖命这一条路可走,实在不容易。我每次看到你身上的伤痕都会难过不已,想他们也是血肉之躯,也是母亲的儿子、妻子的丈夫,他们的家人也一样会心疼他们。将心比心,我何忍苛责?”
褚恭眼泪汪汪,黑手捂在络腮胡子上,差点哭出声来。
祖坤和卢锋对视一眼,各自别过脸去,都觉得眼热,有点不好意思。
徐凌倒是释然不少,他是个豁达之人,既已在李勖麾下效命,便不愿再提与谢氏之间的那件旧事,可是能从谢女口中听到这么一番话,到底令他心中震动,块垒一消。
李勖今日是个演戏的人,每个问题都是明知故问,阿纨的回答,有些在他意料之中,也有些在他意料之外。
人生如戏,在台下时拼命地想上台,待到真的粉墨登场、成了一角,又会为这一身妆扮所困,转而羡慕起武陵轻薄儿,羡慕他们能够斗鸡走犬过一生,天地安危两不知。
阿纨却始终没有这个困扰——或许换一个说法更合适——她已经比他更早地解决了这个困扰。
从一开始,她面临的处境就远比他复杂,他可以一往直前,她却每走一步都要做出艰难抉择,非有赤子之心,无以抵达今日。
经了这么多事,纨妹的小脸依旧莹洁如月,琥珀色明眸不染尘埃,一如乌衣巷口移扇初见。
李勖手指微动,想要抚摸她的脸庞,想起帷幔后还有几个碍眼之人,只得又放下。
“之前不还说讨厌他们么,如今已经看顺眼了?”他笑着问,想教纨妹好好骂一骂他们。
“谁说的?两码事,他们还是很讨厌,各有各的讨厌之处!”纨妹嘴角一翘,果然拉开了骂人的架势。
李勖微笑鼓励她:“都怎么讨厌了,愿闻其详。”
帷幕后的五人纷纷止住感动的泪水,各自警觉起来。
第125章第125章
“你手底下这些人,每个都挂着禽兽相,卢锋是鼠相,祖坤是驴相,褚恭是野猪相。”
韶音先是对每个人的面相都进行了精确的概括,接下来再逐个阐发。
当先倒霉的是卢锋。“那个卢锋獐头鼠目,一看便知是个奸诈之辈。孔珧如何能入得驿舍?若非得他暗许,她连大门都进不去。哼!自那之后,他一见我便眼神躲闪,只差将做贼心虚写在脸上,还以为我不知道,我懒得搭理他罢了。”
祖坤见卢锋脸色煞白,忍不住呲着一嘴大白牙朝他比了个小拇指,正幸灾乐祸,却听夫人话头一转,气哼哼道:
“还有那个祖坤,他能瞒过你,可是瞒不过我。我早就教人查问过,当日那舞姬乃是何穆之使者所献十人中的一个,你先前已经下令交由我处置,刘赞小小校尉,如何敢公然违令,皆是因祖坤在背后捣鬼而已。一次便罢了,若是再有下回,我非得狠狠敲碎他那一口驴牙不可!”
祖坤的牙齿生得白而长,单个体积大、整体排布密,颌面为了容下这一口牙,不得不向外隆起,因而吻部便格外突出,加上双眼略圆,看起来很像驴马之属。
这头驴闻言立刻闭上嘴巴,两片厚唇紧紧抿住牙齿,当真不敢露出丝毫缝隙。
李勖略感惊讶,这两件事他着实不知情,以为事情过去就结束了,并没有往下深想。
韶音横了他一眼,“你能知道什么呀?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他们两个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是因为他们自己就不检点。卢夫人还以为自己看得严,其实卢锋早就已经和祖坤的寡嫂有了百日之恩,祖坤也没闲着,你道卢锋的三妹与夫君离绝是为了谁?正是为了此僚。”
帷幔之后,一驴一鼠大眼瞪小眼,互相愤怒地望着彼此。余下三人虽听得起劲,心里还是指望着夫人能就此打住。
《恰如天上月免费阅读》第268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