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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任何打听她的人都会被当成是试图巴结何监狱长的走狗。而谁是监狱里的走狗,这是监狱里传得最快的消息。
第7章卿匆岁月
这一切对何梦露来说,都像一场漫长、残忍又无法结束的噩梦。
她曾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一天。她接到傲君姐的死讯,随之而来的则是嫌疑犯落网的消息。嫌疑犯名叫卿言,本地新闻的报道中贴心地为她的双眼打了码,可何梦露怎么可能认不出她的主人。
新闻大肆报道着卿言被捕后的沉默与冷面,而何梦露迫切地想看清卿言的双眼,看清那双眼睛露出的情绪是否真实。可她们已经分离了九年,谁能笃定九年的时间不曾改变任何人呢?何梦露熟识的那个九年前的卿言,还是如今那个身着囚服的人吗?
何梦露总觉得,只要能对上卿言的双眼,她就能看清这一切的真相。可卿言真正站到她面前时,她却很怕从那人的眼中看到无法推翻的真实,那比她做过的任何一场噩梦都要可怕。
最初,她只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是卿言杀害了何傲君。她花了好大的功夫去消化这个消息,她废寝忘食地查阅卷宗,翻查着给卿言定罪的证据链,越是对着这些东西推敲,就越是感到希望渺茫。
神明、佛祖、上帝……谁都好,如果这是一场噩梦,能不能让她快些醒来。
可谁也没有将这一切打碎在她面前,最后她不得不说服自己正视现实。
她心里确实存有一丝侥幸心理,因为她没办法掐灭对卿言的感情。但她不能任由感情牵绊着自己,阻碍自己面对眼前崩坏的一切。她只得压下这丝侥幸,去逼迫自己以冷酷的假面对待那个已经伏法的犯罪者。
甚至,做好将自己的一生随着卿言的死而毁灭的觉悟。
可现在,当她再次认真审视卿言这个活生生的人的时候,她发现她自己理性的那一面已经开始怀疑“卿言杀人”这条信息。那卷宗里字字句句,描绘着一个双面人是如何欺瞒、蒙蔽、掩盖,如何威胁、榨取、灭口——可卿言却没有利用何梦露与她的旧情去为自己开脱哪怕一点,就算她面对电棍时会反射性发抖。
尽管证据链完好,尽管卿言没有亲口否认,但何梦露不由自主地怀疑起一切。
那不同于之前的侥幸心理。
之前她不想去看也不想去想,只希望躲避关于这件事的一切消息,而现在,她想亲手打破自己的怀疑,证实卿言的清白。
她自然是听说了卿言引发的骚乱,也审问过文秀姗,得到的答案是“那个疯婆子突然一拳打过来,说什么她讨厌拐子”。
一个黑警,会讨厌拐子讨厌到明明尝过了禁闭室的滋味,却冒着二进宫的风险去挥那一拳?一个以自我利益为重,为了钱和权力能够杀死自己多年好友的人,会这样不保全自己,只为了出口恶气?
何梦露盯着监控反复观看。监控里只能看到文秀姗飞出去的身影,和她两个跟班挥着拳头冲进角落的样子。卿言在这条监控视频里只出现了半条小腿,穿着监狱的囚服和统一的布鞋,露出一截模糊的脚踝。
那明明可以是任何一名犯人,可何梦露就是知道那是卿言。
她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她不会随便用暴力解决问题,不至于一言不合就打掉别人的牙,哪怕那个人是罪犯。但她在某种层面上又何以前一模一样,半分都没有变过。
何梦露回忆起她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原本就是初中同学的何傲君和卿言约好,去新开的电影院看免费场经典老电影,而何梦露恰好随着父母从首都搬回离开了三年多的旧宅,在路上正遇上何傲君。
何傲君一说要看电影,何梦露吵着要一起去,于是便认识了卿言。
见到卿言的第一眼并不是何梦露对她一见钟情的时刻。
那时的卿言已经长得比一般女生要高半头,手脚都很细长,蓬乱的长发松松地扎在脑后,皮肤晒得有点黑,但五官长得挺好看。她的眼神有点凶,薄薄的嘴唇总是紧抿着,不主动与人说话。
何梦露还记得那天的卿言穿着有些褪色的宽大T恤,上面的印花已经裂纹卷边,而厚实的T恤似乎并不适合炎热的夏天穿,已经有点被汗浸湿;她甚至没穿胸罩,不大的胸在肥大的T恤里面随着行动令人尴尬地晃,而卿言似乎不以为意;她甚至穿着一条土黄色男士钓鱼短裤,光是裤兜就有八个,但没有一个裤兜上的扣子是能正常搭上的;那些凌乱的扣子随着她的动作上下颠簸着,偶尔发出哒哒的轻敲声;再配上她泛灰的、蹭破顶皮的球鞋,这模样用不修边幅来形容都有些过于和善。
她的打扮比起年轻女孩,更像是一个死了老伴的七十岁老头。这是何梦露对卿言的第一印象。
随后她记起何傲君曾经说过,她有个朋友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她想这位卿言大概就是那个出身孤儿院的女孩,于是赶忙将自己冒犯的思维打散,尝试以认识何傲君好友的角度与卿言交谈。
只是她得到的回应都很冷淡,何梦露也不放在心上,只当她是性格使然。既然以后都要上同一所学校,她应该提早习惯何傲君以后的身边都会附带一个不爱理人的卿言。
也许是受到父母的工作环境影响,何梦露比起难以相处的人更讨厌阿谀奉承之辈,所以对卿言的冷淡也没什么恶感,只是觉得说不定以后熟悉了,就会相处得更加融洽。
这个平凡的想法随着一声远处传来的呼救声被彻底打破重塑。
《孤城记纯百》第15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