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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子收回视线,爆竹声离他很遥远,是在校场那边响起来的。稍纵,西院的方向也响了不多的几声,该是红药与那些婢女。他把红纸收了起来,全无新桃换旧符的意愿。
他不想攘除鬼祟。
他怕阿哥听了响声不敢来。
注释:①出自《旧唐书》卷13
②娇耳汤:水饺。
有关将军府制式描写,部分考据自《隋唐五代生活史》。
第56章落地
奉江趁喧闹从校场抽身,停在主院前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色。
大雪纷飞,小公子身披轻裘,孤身站在落满雪色的院子里,长身玉立。
那一瞬间,好似所有的爆竹都安静了。
奉江驻足片刻,四顾无人,他这才走上前去,今日雪地尤为绵软,踩在上面的“咯吱”声都要轻柔几分,小公子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监军走近。
奉江许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靠近小公子了,此时掖城到处喧嚣热闹,微这一处安静得不像话。此时天色将尽未尽,呈现一股灰蒙蒙的蓝,小公子好似知道监军会找来似的,面上没有任何波动。
奉江千言万语都梗在心口,二人相对而立,片刻,监军只是抬手,轻轻掸掉了小公子墨发上的雪花,为他遮上了轻裘的兜帽。
是件材质奢侈的轻裘,帽子的边缘是一圈柔软蓬松的白色狐毛,簇拥着,看起来更使得小公子那张白玉似的面颊小了一圈。小公子出生贵胄,这样装扮,骨子里的矜贵便散了出来,一时如时间倒流般,竟让奉江觉得面前站着的犹是那个端雅贵气的相府小公子,再想到如今处境,不由唏嘘。
屋子里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是将军房中的婢女,除夕夜的习俗乃彻夜通明,她们见夜色昏了,意欲出来点亮廊屋的灯。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奉江攥着小公子的手腕,朝屋后走去。
此时除去巡逻和守夜的士兵,其余军队兵士都在校场纵情戏耍。监军也是趁喧闹才能暂时脱身,他知道自己鲁莽了,在府中与小公子接近,就是在给他埋下祸根。他却还不管不顾地走到了将军的院子里,实在是太过冒失了。此时小公子的腕骨硌在他手心里,又叫奉江觉得满足,而又让他惊慌。
小公子会怨他吗?怨他冒进,怨他鲁莽,怨他没有问一句他的意愿,就像要带着他私奔一样把他拉走了。
奉江甚至不敢回头看看小公子的神情,而小公子一扭手腕,从他的手心里挣脱了出去。
那一瞬奉江的心跳都停了。如今将军是那样的厚待小公子,称得上是锦衣玉食,而他是一个自身难保的监军,他不能抹掉小公子奴隶的身份,他在为他招灾引祸。
这只是一刹之间,下一刻,小公子攥住了他的手掌,把自己柔软的手送进了他的手心里。
这是出乎意料的回应,使奉江的心一下落回了肚子里。他们一路走出了将军的院子,径直走到了下一重庭院里,回廊曲折,朱檐翠瓦,天空中爆竹不停,大雪犹还下着。虽说此时鲜少有人四处行走,他们犹不敢冒险,躲到了假山后面去。
小公子冰凉的指尖上裹着一层手炉煨出来的虚假的暖,握在监军的手心里,像是一块成色极佳的润泽的玉。
奉江借着雪色看到小公子寡淡的面容,有如一尊完美的玉雕。他多少次的梦里都想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小公子,可是这一刹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了。
明明曾有过最为相近的肌肤之亲,这时的小公子犹让他觉得遥远得不可接近。
这是宴从君。不是跪在他的帐子里等着他宠幸的那个被人唤过来服侍的军妓,纵使他从来没有那样定义过小公子的身份。
贵气孤清的,遥远而那样孤独,让奉江想好好抱抱他,而又不敢真的抱住他。
他伸手想去触碰小公子的脸颊,指尖停在他的颊侧,犹疑地停住了,从君抬眼看向奉江,那双眼睛明亮得像是两汪泉眼。小公子把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带着监军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脸颊,而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倾身向前,把自己的上身倾进了监军的怀里,下巴贴在将军的胸前。
那一瞬间,小公子身上那份不可接近的寡淡,微妙地转变成了一种琉璃般易碎的脆弱,奉江抱着他,好像抱着天上月。
小公子被他拥紧了,松垮的帽子掉了下去,奉江的下巴蹭着小公子柔顺冰凉的发顶,低哑地说:“我很担心你。”
就如那晚一样,那么多话,通通都说不出来,问不出来了,只剩下这一句“我很担心你”,数不清的情愫都倒进去了。
说完这句,奉江的嗓子哑得说不出来话,只用下巴一下下地摩挲着小公子的发顶,紧紧地抱着他,珍而重之。奉江双臂把小公子勒紧了,还犹觉不够一般,好似要把小公子生生揉化在他的怀里。
他那么孤清淡薄,好像一眼看不见就要消失了。
“除夕夜,那么热闹,你一个人站着,周围就全都静了。我以为你要飞走了。”奉江抱着他低语,像在呢喃一样,“你在想什么。”
小公子紧贴在他的胸前,奉江说话时胸膛微微振动,那些话好像是从胸膛里说出来的一样,监军的深重的情意有如实质地包裹着他。小公子低垂着眸光,该是淡漠的,却又不尽然,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他眼底飘荡,真去找,又找不见了。
从君被监军抱着,谈不上其他,却感觉到心头绷紧的一根弦松开了。心里压着的那块大石头被暂时抬了起来,让他没有那么的喘不过气。一直以来他好像飘在空中,这个怀抱把他拽了回来,让他的脚踩在了地上。
《从军行王昌龄1~7首》第74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