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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民工眯起眼睛仔细过目,摇了摇头,一个在旁边观望的中年民工却伸出了夹烟的手,朝肖尘退伍前的登记照点了点,落了些烟灰在上面,“唉!这人我见过,大约八月初的时候吧,她跟我打探过任飞的信息。这大姑娘原来是个军人么,难怪看起来气度不凡。”
“她跟您问什么了?”
“说是任飞表姐,来工地看望任飞,那天他人正好不在,全是我和朱涛两人跟她聊天,她还专门请我们到烧烤摊吃串,人挺好的。”
“你们都告诉她什么事情了?”
“就是为人表现什么的,我尽量把话往好里说,可朱涛嘴瓢,把任飞量黄米的事儿给抖出去了。不过话说回来,警官同志,任飞不都已经死了么,问这茬儿做什么?”
“我怀疑任飞的死有蹊跷,就来问问,”陈曦聆笑着从塑料凳子上站起身,“谢谢各位配合,就不打搅了。”
陈曦聆顺着朱涛这条藤,摸到了江云这个瓜,又由长期混迹在红灯区的江云提供的线索,初步揣摩出了冬音等人的违法犯罪路径——
原先的受害方家属依凭某种渠道找到茶社,提出请求,再由冬音和荆落策划具体方案,分配人员实施犯罪活动,最后又让人调查性侵者的不光彩底细,以此胁迫他们不去报案。
至于那个“渠道”是什么,还有待追查。
马不停蹄地抽调了三个刑满出狱后自杀的人的生活情况后,陈曦聆将所有的口供线索、疑点和猜测整理成了书面材料,移交到市公安局局长的办公桌上,申请成立专案组侦破案情。
晚上八点半,局长办公室内依旧灯火通明。以办公桌为中心,一老一青呈直线一坐一立,身形凝拔,面容肃寂。
陆杰鹏才翻了两页文稿纸就把眉头拧成了川字,“我让你调查宋广安呢,给我整一堆有的没的过来是什么意思?”
陈曦聆注视着面前两鬓微霜的中老年男人,不卑不亢道:“陆局,在调查宋广安案件的过程中,我发现冬音和荆落两人有组织团伙作案、威逼利诱自杀者家属的嫌疑,但是该团伙行事隐秘警惕,凭十天半月很难找到重要证据,所以我申请成立专案组,广泛取证,长线追寻。”
“小陈啊,”陆杰鹏端起桌角上的茶杯喝了两口,一声长叹,“你在报道上写,那些自杀者家属不选择报案是因为被人拿钱或物封了口,但是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有没有可能自杀者本身就有心理缺陷,喜欢自残自虐,他们家属因为羞耻心不便告知,这层因素完全有可能出现,不是吗?”
“完全不可能,就算是自虐者,他们的自虐方式也不可能出奇得一致。”
陆杰鹏抿嘴瞪了她一眼,“别怼,想点好的。就算真是你说的那样,我也不可能给你批,专案组是想申请就能申请的吗?要提前给省厅领导打个招呼,刑事调查的时间就更别提了,少说也要一年。”
陈曦聆向前走了几步,将桌上的材料后翻了几页,递到陆杰鹏面前,深呼吸了两下,将急躁的情绪压到了心底,驳道:“时间,地点,口供,人员,所有的线索都可以串在一起,完全符合诉讼法的立案要求,为什么不给批?”
“小陈,事情不是你这样办的,”陆杰鹏嗟嗟地砸了两下薄成一条棉线的嘴唇,“我让你去查宋广安的案子,专心查就是,别节外生枝贸然行事。”
他顿了顿,又道:“我给你提前透个消息啊,元月初授勋仪式结束后,你会被提干升职,三级警督,可以到分区管事了,以你的工作能力和责任心,不出五年就能拔到省厅。江城就是你的一个中转站,不要在这里白白耗费精力。希望你能明白。”
陈曦聆在心里掀起一阵鄙夷。这糟老头还拿她的仕途命运堵她,真够阴的。
“可是我已经看到那些违乱章法的事情了,难道可以放任它不管吗?再说,”陈曦聆压低身子,用词不驯,“宋广安的案子跟报告上的这些案例能串联在一块,如果您想给宋厅一个确切的交代,势必要查清这些案子,不是么?”
“你这丫头!”陆杰鹏抡眉竖目地呵斥了一声,伸出两指隔空点了点陈曦聆,正颜厉色道,“不要以为先前立了几个功,全天下的警察都得跟你提鞋了,拿宋厅压我,还有没有王法?!”
“我国现存的法律有《民法典》、《刑法》、《宪法》等大法,并没有‘王法’这一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不是封建社会,王法这个词语专制独裁的色彩太过于浓厚,身为司法人员的我们少说为好。”
这话给陆杰鹏气得哑了声,他眉毛紧皱捏了捏鼻梁,粗里粗气地下了逐客令。
陈曦聆没有太顾及陆杰鹏的心情。两年以来,她跟局长为公事吵嘴的次数没有一千也有数百,双方都没挂记在心。这次大概率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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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市公安局外面守株待兔了一个半小时的荆落,在启动电驴准备离开的前一秒,看见陈曦聆从伸缩门内走了出来,顿时喜不自禁,于是快速地掰正了车前镜,用手指捯饬了一下纹理烫的侧刘海,又抓了抓中短发的后稍。
她开着电驴在原地滴溜转了一圈,然后慢慢悠悠地停剎在了陈曦聆跟前,“警官姐姐工作辛苦啦,能赏光跟小女吃个宵夜不?”
“有什么特别的事要说?”
荆落曲起胳膊肘伏低身体趴在车头上,一双圆规杆似的长腿打开,脚掌撑地,结合着被墨蓝色长款冬衣裹住的身体来看,她成了一个大写的“人”字。
《东棠人文酒馆》第49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