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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叶岚说,还是放我回去罢。
回想起初她对着叶岚没有那么客气,因内心总有妄想,觉得他和自己有些虚幻的难以捉摸的情分。虽然这情分不过如水中月镜中花一般。
可大抵她那时退化成了浮黎山下的猴子,竟是把水中月镜中花都当了真。是以活成了一个笑谈。人人都说她来巴结叶岚。
而今她再没报这样的妄想,对着叶岚,自然就客气了许多,克制了许多,也疏离了许多。
虽然按现今的情况说来,在一个神宫中住着竟然吃不饱饭乃是令人闻所未闻之事,可事实确然如此。长清还是说得较婉转了几分。她婉转地表明了希望叶岚放她走的意思,岂料抬起头来,竟见叶岚一双琉璃般墨瞳里眸光幽沉,含了几分不知是恼怒还是恼羞成怒。
他只恼怒地沉声对她道,“宫里的事早该来向我禀报分明,他们这般对你,你为何现在才来与我说?”
“……”
长清当时兴许是太震惊了,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还能倒打一耙,她额头上青筋跳了一跳,终于是忍不住开启了一番冷嘲热讽,她想说,“叶岚,你这话也未免太是好笑,你身为雾月的王君,为着一个面子娶了我,娶了也就罢了,竟还让我挨饿受冻,你无能如此,掌不了一宫之权,无情既无义,枉费我当日对你的相救之恩,如今竟还责怪我,莫非是连三岁小儿都懂的道理也不懂?”
她想说,“你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长清想的是拼着叶岚要她受死也要说出这番话,然而,大抵是被他气晕头了,早上又只吃了半片朦月从厨房顺来的雪花糕,她顶着风在伏魔殿外侯了一日。长清冷笑一声,还未把这番话倒出来,自己便先直挺挺倒了下去。
那伏魔殿外的台阶百尺高。
临滚下台阶的时候,不知谁眼疾手快捞了她一把。她手腕依稀被死死握住,只觉掌心传来一股温暖莫名的热流。
她很失望自己在那时竟然在叶岚面前饿晕了过去。
她饿晕这件事后来闹得还挺大,听说叶岚在朝堂上当面提了一番,说他的正牌夫人差点饿死在自己的宫里,问满殿的臣属,此事该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的,长清没有机会听人细说。只知道白榛的父亲那位镇守在外将军大老远地从白池赶回来,这位将军仿佛也不过三百岁,然而大约在外劳苦功高,看起来也颇为见老。
长清没想到,白榛被她父亲领着来给自己请罪。
她当时在床上躺了几天,几天之后醒了,想到没把那番话骂出去,心里极是耿耿于怀,就如被一块大石压在心口一般,坠得她难以起身。朦月端来一碗浓浓的燕窝,她看着燕窝,心里想叶岚正该受唾弃。
正是难受的时候,听闻有人来见她。
谁会来见她?
老天见怜,长清在雾月过得如丧家之犬一般,哪里见过这般阵仗。打开门的时候,看到一个打着赤膊的沧桑男人,约莫上了点年岁,背后伏着捆柴,身边领着个脸都涨红了的单薄姑娘,一时还以为自己走错门了。
可她不是开门的吗,长清愣得竟没认出脸憋得通红的姑娘是白榛。大约是因为那日她没上妆,看起来倒有几分虚弱的可怜像。
白榛一个字也说不说来,被老父亲喝了一句,“还不跪下请君后责罚!”又说,他女儿任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在宫中闹事,差点害得君后丢了性命,只求君后罚他父女二人,他管教不力,自该先受罚。
说着一剑祭出,便捅了自己一个窟窿眼。霎时血流如注。一旁白榛花容失色,失声大喊了起来,眼里泪光凄楚。
附近宫人都忍不住冒了头。这时,长清终于是清醒了。
她清醒地看着负荆请罪的父女二人,有那么点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你们二人大约是搞错了罢,我不过是个没有地位的君后,在伏魔宫中没有一点位份,生死从无人在乎。你们来向我请罪,是不是请错人了?”
说着,便是将白榛扶了起来,又将白榛她爹扶了起来,请朦月把他们送出玉华宫去。
那时候,长清想不明白,为什么白榛和她爹要在自己面前演这样一出戏,后来想了很久,才大约想明白。还是那两个字。面子,为了全叶岚的面子。
终归她嫁了叶岚。虽然他不爱她,可旁人这么对她,在雾月山的人看来,的确是驳了他身为神君的面子。
此事发生过后,她终于是不再挨饿了,只是愈发不爱出去见人。原先她去哪里都有个讨厌的侍卫拦着,后来发现她没了跑的人,也就没人拦她。长清出入并不受限,可却是哪里也不想再去。
她想,原来笼中的鸟雀是这般,旁人让她生就生,让她死就死。如若叶岚不是为了那点面子大发雷霆,她真有活活饿死在这神宫中的一日。
只因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凡人……世间的凡人却又有不同的命运,长清不知自己的命运为何走到了这般四面楚歌的地步,无言消沉了许久。她本想骂叶岚,可叶岚没有来见她。
渐渐的,她觉得唾骂还是唾弃都失去了意义。因为她和叶岚,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相逢。若不相逢,她依旧在云山打猎,不会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抱有期望,不会被几句甜言蜜语就惑去一颗真心。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兴许是回到了这个地方,长清觉得自己好似再次体会到了当年下界时的悲苦。她不知何时仰起了头,看着一片开始昏沉沉的天。
《仙命是什么》第3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