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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宦官警觉地回过身,这时好几个同他一样打扮的宦官也从殿外匆匆走进来,在看见他时立刻催促道:“花内侍你怎么还在这里?外面正乱着呢,赶紧过去!”
那宦官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若无其事地跟在那几人身后走出大殿,却在出殿前不甘心地回过头,冷冷盯着飞鸾和轻凤藏身的柜子看了一眼。
而与此同时,轻凤也在柜子里拍着胸口庆幸道:“好险好险……”
倒是飞鸾不以为然地吸吸鼻子,嘟着嘴对轻凤道:“姐姐你怕什么?我们有法术的,哪怕被他发现呢,我们就施点法术,吓死他!”
“你懂什么,”轻凤揉揉自家小姐的脑袋,循循善诱道,“咱们出来混,用法术胜之不武,再说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最好不要叫人发现咱们,因为咱捡到一个宝贝,你瞧……”
说罢她从怀中掏出玉玺,递到了飞鸾的面前。飞鸾不禁发出一声惊呼,睁大眼睛盯住了轻凤手里的宝贝,这块当年秦始皇下令用和氏璧雕成的玉玺,通体莹润洁白,在黑暗中依旧散发着温润的光彩。飞鸾不禁伸手摸了又摸,又惊又喜道:“这不是传国玉玺吗?”
“嗯,刚刚外面那个人,也许就是在找这个,毕竟现在皇帝死了,还能有什么东西比这个更重要呢?!”轻凤对飞鸾挤挤眼睛,得意洋洋道,“我们一定要藏好它!不过现在这里太乱了,咱们得赶紧躲到别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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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骊山兵荒马乱,黎明前又下了一场小雪。一大早飞鸾在清冷的空气里打了个喷嚏,吸吸鼻子抱怨道:“做人真麻烦,浑身光溜溜地不长皮毛,好冷……”
“你笨!这才是做人的乐趣,可以今天穿红的,明天穿绿的,夏天穿单的,冬天穿绵的,多有意思,”轻凤不以为然地反驳飞鸾,与她一同趴在窗棂上晒太阳,看着华清宫的妃嫔们对镜描眉,“还能往脸上涂脂抹粉,真好看……”
昨夜她们施了点小法术,混进了后宫嫔妃们所住的偏殿,令所有人都以为她们在献舞之后就待在偏殿里,一直等着唐敬宗的宠幸,仿佛昨夜血腥的一幕已跟她们毫无关系。飞鸾又呆呆欣赏了一会儿妃嫔们画眉毛,忽然瞪着眼睛诧异道:“哎呀不对啊,皇帝驾崩以后,不是不能打扮吗?她们也穿了孝了,看来不是不知道噩耗,怎么还化妆?”
“嘻嘻嘻,”轻凤发出一阵坏笑,伸手点了点飞鸾木头似的脑瓜,“这你还不懂吗?等新皇帝坐稳了龙椅,一声令下,她们才会哭丧呢。这都是哭给新皇帝看的,所以要哭得好看,哪怕冲掉了腮上的胭脂呢,那也叫‘相思血泪’,有来头的!再说了,淡妆不是妆。”
就比如她自己,因为疑心自己脸黄,所以今早上偷偷搽的那二两胡粉,以及为了配合胡粉而匀上的胭脂,就绝不能算作“化妆”。
“那新皇帝什么时候来呀?”飞鸾一派天真地问。
“快了,”轻凤胸有成竹道,“群龙岂能无首?江山岂能无主?这些事情,自然有那些大男人们替我们操心,哦不,他们不能算男人,他们是太监!”
“也不都是太监啦,那些大臣们也很急。”飞鸾小声提醒道。
“大臣?大臣们不济事,”轻凤满脸鄙夷地斜着眼睛,“我没出山的时候就知道,如今的皇帝都归太监管,要不然,昨天那些太监们敢杀皇帝吗?”
“嘘……”飞鸾示意轻凤噤声,小心地盯着打不远处路过的一名宦官,等他走远之后才又悄声道,“那我们是不是要等到新皇帝即位了,再去祸害他?”
“对!”轻凤十分肯定地点点头,却将逍遥人间的打算略过不提。
“啊,那求新皇帝赶紧即位吧,这样我们祸害完两个皇帝,就可以回家了!”飞鸾抬头望着骊山顶上苍茫的天空,虔诚地祈祷。
轻凤拿自家傻乎乎的大小姐没有办法,只能一边含糊地敷衍她几句,一边暗暗翻了个白眼。
却说刘公公一党在合谋除掉了唐敬宗之后,也的确很为下一任皇帝的人选而操心,他们在经过一番精心筛选之后,最终假冒敬宗的旨意,选立了敬宗的叔叔、绛王爷李悟做代理监国。当那位二十颇有余、三十尚不足的王爷赶到骊山来为敬宗主持葬礼的时候,轻凤远远瞧见了他,可是相当的不满意。
我呸!怎么是个老头子!轻凤在心里骂了一句,掉过脸一本正经地对飞鸾道:“我说,其实死了一个皇帝就算够本了,咱们还是回骊山吧。”
“这怎么行?说好了我们俩一人除掉一个皇帝的,现在新皇帝来了,我们怎么能走?”不料飞鸾一根筋又有责任心,所以这一次反倒换她回绝了回骊山的提议。
在这里我们实在不能责备轻凤稚嫩的审美观,她与飞鸾虽是修行多年的小妖精,换成人类的年龄却也不过才十三四岁,在这样的豆蔻年华,谁会喜欢上一个至少比自己大一轮的“老头子”呢?
黄轻凤对于大小姐竟敢不听自己的话这件事,感到非常的愤怒,于是她和飞鸾披麻戴孝,混在妃嫔哭丧的队伍里一路走回长安大明宫的时候,她一直都在假惺惺地抹着眼泪念叨飞鸾:“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啊?!侍寝这么痛苦的事情,我哪忍心看着你去受罪呀?!我本来想着,那皇帝就算是你害死的,我不邀功领赏,只拿着玉玺去向姥姥交代,事情也许就能对付过去啊,你却把我的好心当做驴肝肺,唉,可怜你一口一口喝着我娘的奶长大,倒拿我不当自己人,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就这样一路从骊山唠叨到长安,飞鸾的耳朵里简直要结了茧子,轻凤老驴拉磨般的轱辘话,配合着队伍里哀而不伤的凄厉干嚎,让飞鸾的心境也不禁跟着凄惶起来,她真不想使从小陪着自己一起长大的好姐妹为难,所以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不该那么坚持……
就在飞鸾左右为难的时候,大明宫里的那些“男人们”同时也在谋划着一个秘密。
原来刘公公一党拥立了绛王之后,又商议着剥夺其他宦官手中的权力,这可就惹恼了左右枢密使王守澄、杨承和以及左右神策军中尉魏从简和梁守谦——在那个年月,任这四样要职的宦官们被称为“四贵”,是宦官中的实权人物。
于是当王守澄等人联合朝中元老,趁绛王李悟进宫时,借讨逆之名派出左右神策飞龙军将刘公公一党尽数诛杀,连绛王李悟也死在乱兵之中的时候,轻凤与飞鸾混在乱作一团的妃嫔队列中,真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两、两、两,两个皇帝了!”飞鸾结结巴巴地喊道,觉得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这时如释重负的轻凤也点点头,刚想说她们可以回家了的时候,她却一眼瞥见了宦官四贵们拥立的少主——那是唐敬宗的弟弟,江王李涵。
当那位即将年满十六岁,被沉重的十二章衮服压身,在数九严寒和腥风血雨中显得弱不禁风、却又沉静地接受命运巨变的苍白少年,以琉璃般脆弱却高贵的帝王之姿遥遥出现在紫宸殿上的时候,她黄轻凤终于知道,自己除了拥有好吃懒做、自私自利这些优点之外,还是个看见了帅哥就走不动路的无节操动物。
《柜中美人原著胭脂醉》第6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