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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钰沉思片刻,道:“言必信行必果,他既然答应了人家,这封信便无论如何都要送去。下月初八送到他们出使的,咳咳,出使的鬼仙手里,”他向门外一指,“这个不靠谱的还领回来一帮小崽子,你们去看看有没有合意的,自己且领去。”
小崽子,温镜嘴里把这三个字来回咂摸一番,忽然想起李沽雪也是成日崽子崽子的挂在嘴边。
他再开口时嘴角就带了些不自知的弧度:“那其余的呢?送去咱家酒楼做学徒么?”
钥娘笑起来却没言语,是锐哥儿道:“咱家如今可不止酒楼一处可去了,大哥和姊姊还办起了书院和医馆。嘿,我原还想着这几大摊子,咱们哪来那么多人,这不,你就给领了回来。”
书院和医馆,这是从民生着手,真正要将白玉楼的根基扎在扬州,饶是温镜活了两辈子,他都不得不赞叹他们大哥还真的是有远见卓识。
“——年纪太小的就打发去慈幼堂,”只见温钰摆摆手,一副“咱不差钱”的架势,“我刚想的名儿,就安置些孤幼少儿,给口吃的,不拘什么随意教一点东西,赖好认字、能辨个善恶是非就行。马上要入冬,城里的乞儿满街跑像什么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天下倒不敢说,但是道理是这个道理,发达了就该想着提携亲朋,回馈乡里。扬州城待咱们不薄,也该咱们出出力,址我已择好,明儿就开工,落雪前就能住人。”
好么,温镜叹为观止,将来这些孩子学成长大还不是便宜自家,还扯什么回馈乡里,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人才。
从温钰院中出来,温镜原本走在最后,却忽然察觉到他前面的傅岳舟脚步放慢了几分。
这是有事找他?
方才席间傅岳舟一言未发,细观此人,比从前瘦削,脸颊肉眼可见地削下去一些,自颌角到颧骨面上骨骼分明,线条硬朗极了,用温镜现代的眼光去看,简直不化妆就能扮硬派小生。
温镜也没问,只陪着默默前行。
温钰置办的这处新宅子原主人实在雅致,本就临着玉带河还嫌不够,园中还开有一座池子,得有一亩见方,这个时节池上甚是寂寞,花木凋零,只余一处太湖石砌成的景观,远远地在水中投下凛凛的一道孤影。
湖光秋色,这样疏淡的好景色里傅岳舟刀削似的脸上浮起一个同样疏淡的笑容,疏淡,却很真诚,他道:“二公子,还未与你序过长幼。”
温镜在水边远眺,道:“你我同年。”你这个别人家的孩子。
傅岳舟笑得深了些,浓眉大眼颊边俩酒窝,有了些当日初见时意气风发的影子,道:“与我同年的大都是我居长,我生辰大,是二月里生的。”
温镜陪他闲聊:“那你和锐哥儿同月的生辰,我生辰七月,钥娘则是九月的生辰。”
“钥娘,”傅岳舟也看着水面,午后阳光正好,驱散了秋末冬初大半的寒气,映在水面上潋滟暖波,一圈一圈地向岸边扑来,“前几日添冬衣,钥娘连我的一齐做了——她嘴上说是你我身量相仿,但是你不知何时回来,时兴的料子花样搁着也是白费,不如先便宜我。”
“——可我知道不是,她是真的要给我做衣裳。”
…温镜心想,兄弟,你这是要跟我聊什么?聊我姐?你去找她自己聊不好么,钥娘又不是扭捏的人。
只听傅岳舟接着道:“锐哥儿也是没把我当外人,平日里一处练武,刀式功法从没有避着我。就如同…就如同今日你回来,大哥召你们兄妹议事,也没有避着我一般。”
温镜这会儿听出来,他不是想单单聊钥娘,便转过面来看向他。傅岳舟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我父亲生前做的那些事,包括那些纠葛,我至今也还是不很明白。原想只要还有命在,一息尚存,就一定要给你兄弟赔罪,一定要去弄明白。可是如今,不仅有人给了我弄明白的机会,还给了我一隅栖居之地,还,还这样把我当作是自己人。我…”
温镜见他喉结上下滚动:“我原以为保命都难,没想到如今,如今…”
傅岳舟红了眼眶。
温镜慌了手脚。
你说你好好一个硬汉,怎么还说哭就哭了呢?温镜想了想,一掌砸在他肩上:“出息,一身衣服就能让你感动成这样。”
傅岳舟被他捶得一晃,收住通红的眼角,眼睛一弯:“就是这般没出息,我娘没得早,家中也无姊妹,就是稀罕这一身衣裳了,”他眼中亮光和正午的天光连成一片,“我跟着钥娘,以后你便是我二弟了?”
按说温镜确实是行二,但是温钰和钥娘都不这么喊他,温钰时常是连名带姓,有了表字以后是连表字带姓,钥娘私底下则喊他一声阿镜,而锐哥儿也很少喊他二哥,总是你你你的。
《乘风登玉京是什么意思》第8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