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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继光与他当日一别,数年未见,时或心有挂年,此间见了,亦是喜不自胜,指着谷缜笑道:"你这小子,立了军令状,说要回来,结果尾巴一翘,几年都没有人影。"
谷缜嘻嘻笑道:"戚大人是大忙人,区区草民,岂敢叨扰。"戚继光皱眉道:"此话真是臭不可闻。"谷缜笑道:"原来戚兄也会骂人。"说到这里,众人都是大笑。
谈笑间,船只靠岸,戚,陆,姚一行先后上岸,众劫奴见了谷缜,十分亲热,谷缜口中招呼,双眼却盯着姚晴,反复打量,姚晴啐了一口,骂道:"臭狐狸,你贼眼兮兮的,瞧我做甚?"
谷缜摇头道:"我没瞧你啊,我瞧我侄子。"
"你侄子?"姚晴回头一瞧,身后空无一人,募地明白过来,红透耳根,一驮足,赶上前去,便要揪谷缜的耳朵,谷缜低头让过,叫道:"妙妙,救我。"船舱里一阵笑语传来,施妙妙抱着一个襁褓,走出舱们笑道:"姚家妹子,看我面子,你饶了他吧。"
姚晴见了施妙妙,顿将谷缜丢在一边,抢到近前,伸手摸那婴儿,粉嫩笑脸,喜滋滋地道:"几个月啦?男的女的?叫什么名字?"
施妙妙笑道:"才三个月,是个女孩,名字么,谷缜还没取,说要他大哥给取名字。"姚晴笑道:"女孩儿好,我正想生个男孩儿,正好配一对儿。"
谷缜哈哈大笑道:"大美人啊大美人,你真是胡吹大气,生男孩儿么,你当是想生就生的?我也想生,结果呢,天不从人愿。不过女孩儿也好,这几日我是越看越爱。"
姚晴忽地转过头来,盯着谷缜,笑眯眯地道:"谷笑儿,你叫我什么?再叫大美人可是不对的。"谷缜笑道:"对,对,我该叫你大扫……把……"姚晴听到"扫"字,只当他叫自己大嫂,不觉心花怒放,谁知谷缜加了个"把"字,词文全变,气得她飞起一脚,自然又被谷缜避开了。
说笑一阵,来到舱室,谷萍儿正和桃红,萼绿张罗酒菜,众人坐下,畅叙别情,无所不谈,谷缜惟独不谈东岛,陆渐等人也不好多问。谷缜笑道:"戚将军,你我久别重逢,我送你一个见面礼如何?"
戚继光笑道:"好啊,送什么呢?"谷缜从身边拿起一个红漆木盒,笑吟吟送到戚继光面前,戚继光展开一瞧,面色微变,原来匣中竟是一个人头,看其发式,竟是倭人。
陆渐心中好奇,探头一瞧,不由得脱口叫道:"仓兵卫……"原来这人头正是鹞左仓兵卫的,不想天柱山一别,再见之时已是一个死人。谷缜哦
了一声,说道:"他叫仓兵卫么?不过他还有个小名儿,叫做仓先生。他被戚将军打败之后,盘踞一个海岛,想要继续作恶,不巧被我遇上,将他轻枪收拾了,又听说戚兄要进北京,特意送来,作为见面礼。"
戚继光望着人头,哈哈笑道:"好,好礼。"陆渐却不由想到东瀛往事,不觉心中凄凉。
谷缜又笑道:"戚兄,大哥,入京之期尚远,我来提议,大家海路进北京如何?"话未说完,姚晴已拍手笑道:"好啊,好啊。"戚继光与陆渐对视一眼,笑道:"朝廷海禁才松一些,你这奸商就来犯事,也罢,左右还有些日子,若是大家都无异议,我也舍命相陪吧。"
当下谷缜掉船顺江而下,出了吴淞口,转舵向北,众人日日喝酒闲聊,其乐无穷。
是日,经过山东文登营时,陆渐,谷缜谈到环游世界的光景,多说异国风物,戚继光听到精彩处,击节叹息,又听说西国水师强盛,火炮犀利,不由得心生几分愁意,起声来到船头。眺望海边城楼残垣,远近炊烟,听着军营中笳声跌宕,不由得诗心陡发。朗吟道:"冉冉双幡度海涯,晓烟低护野人家。谁将春色来残堞,独有天风送短笳。水落尚存秦代石,潮来不见汉时槎。遥知百国微茫外,未敢忘危负岁华。"
谷缜一旁听到,点头道:"忘战这必危,倭寇虽平,北方鞑靼尚且强盛,西方诸国亦有中兴之势,为将者,国家之爪牙,不可懈怠啊。"
戚继光微微一笑,说道:"我此去京师,或许要去边关防鞑靼,日日骑马,日子一久,或许会想到这乘船厮杀,平靖四海的日子。"谷缜笑道:"其实依我来看,这大海也是一匹好马。"
戚继光拍手道:"此论甚怪,戚某愿闻其详。"谷缜笑笑,指着大海,朝声道:"这茫茫大海,不就是天公的坐骑么,世间凡马,若论驯服,谁能及它,若论狂暴,谁能及它,若论奔腾万里,谁又能及它?所谓舟船,不过是这匹神马的鞍鞯罢了。若骑凡马,何足道哉,热血汉子,若要骑马,就当骑这天公之马!"
戚继光哈哈大笑,赞道:"快论,快论,今日一叙,足慰平生。"说罢大笑一声,转回舱中去了。文章引用自:(此处缺文,甚是诡异,疑为编辑错误)
一时间,船头只剩陆谷二人并肩而立,眺望大海。陆渐忽道:"东岛……"谷缜摆一摆手,笑道:"别提东岛,从今往后,武林中再无这个词儿。"陆渐渐一惊,问道:"什么?"谷缜笑笑,说道:"大哥,你还记得我当年在海宁观海楼说过的话么?我当时就说了,我跟别人都争输赢,唯独跟你,我便不争。"
陆渐沉默半晌,说道:"东岛解散了么?"谷缜道:"不错,我用两年工夫,做的就是这件事。"陆渐激动起来,大声道:"东岛是令尊一声心血所聚,你怎么能说散就散?"
谷缜摇头道:"一生心血?其实都是他看不开。三百年前,东岛就不曾有,后来是有了,却多出很陡恩怨仇杀。这东岛还在一日,东岛西城就不断纠纷,这又是何苦来哉?"
陆渐道:"有你我二人,怎会有什么纷争?"谷缜笑了笑,淡淡的道:"倘若你我都死了呢?"陆渐一怔,不禁默然。谷缜笑道:"叶梵等人想要报复,不过是打着东岛的招牌,逼我就范,如今我走了,招牌也砸了他们力量小无可小,这报复的心也没了。"说到这里,他不觉轻轻叹口气,"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吧。"
一时间,二人目视苍茫大海,许久也说不出话来。
又过几日,将至塘沽,是夜,谷缜设下丰盛筵席。秦知味亲自掌勺,佳肴美味,妙不可言,酒喝了一坛又一坛。姚晴一时欢喜,也喝了不少,竟与谷缜反串着唱起《西厢记》。姚晴扮张生,谷萍儿扮红娘,崔莺莺却是谷缜,姚晴唱得英姿飒爽,不让须眉,着实可圈可点。到了谷缜时,只听他捏着兰花指,妖娆唱道:"恹恹瘦损,早是伤神,那值残春,罗衣宽褪,能消几度黄昏,风袅篆烟不郑安全帽,雨打梨花深闭门……"谷缜原本俊美,此时刻意扭捏,手挥目送,真个神娇意媚,更赛女郎。在座众人无不绝倒。姚晴笑倒在陆渐身上,捂着肚子,直叫"哎哟,陆渐救我,哎哟,陆渐救我。"哪还有力气再往下唱。
这么胡闹一晚,次日清晨,海船靠岸。谷缜将众人送到岸上,笑嘻嘻望着姚晴道:"大美人儿,这大嫂二字么,我是绝然不叫。但你新婚大喜,我因故未能来贺,实在有点儿抱歉,为表歉意,我送你一样物事可好?"
《沧海横流》第424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