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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了,就快了。你再出去看看,说不定就看到四姐了。”颜如玉和关家太太们总是这样哄她。
眼看日影西斜,慢慢连残阳都褪尽了它最后的颜色。暮色开始降临,朱家夫妇的心也由希翼变成了深深的绝望。
关太太们赶紧安慰:“别急别急。消息是昨天才收到地,那肯定就是从昨天算起,三天之后送来了,也就是后天或大后天。那帮劫持她的人既然肯送信,就会遵守承诺。不然何必费那个工夫专程来送信呢?”
颜如玉已经泣不成声:“官府的人说,对方也可能故意那样说,好以此迷惑我们,让我们放松警戒,他们再趁机把秀儿卖到外地去。”
“如玉……”朱惟君轻轻喊了一声,可是颜如玉只看了他一眼,立刻背过身去靠在一位关太太地肩上哭泣。自昨晚争吵过后,她就没再搭理过他,虽然他们今天一直很有默契地做着各种迎接女儿回来的准备工作。
朱惟君尴尬地站在一边。神色黯然,手足无措。秀儿地失踪,还有颜如玉昨晚说的那些话给了他巨大的打击。他的精神一直处在极度萎靡状态。
他本是个单纯快乐的人,本份善良。毫无心机。一辈子得过且过。当富家少爷花钱如流水时固然惬意,后来没钱了。天天瘪着荷包出门,到处当当食客,听听不要钱地堂会,他也觉得很自在,很快乐。可是昨晚颜如玉的那一番话让他心里如翻江倒海,几乎一夜没睡,为秀儿着急难过,更为自己难过。第一次,他认识到自己过去四十年的生活是不负责任的,是可耻的。
他早就知道自己是世人眼中的败家子,这个词曾不止一次从那些亲戚嘴里很鄙夷地说出来过,第一次听也许刺耳,说多了,他反而无所谓了。后来跟那些势利的亲戚统统断了联系,带着老婆孩子住进了偏僻的清远坊,虽然日子寂寞了一些,再没有老宅那种宾客盈门的热闹场面,但好歹日子还算安稳平和,和妻子也恩爱如常,他也渐渐习惯了那种没人侍候没人奉承地平民生活。
后来搬到此地,开始因为家境艰难,有一段时间的确很积极地谋事,也曾靠了关苇航的引荐去一个官老爷地衙门里做过几天文书,每天倒也没别的事,就是抄抄写写,负责处理一些非机密地公函。
可惜,一共只做了十天他就跑回来了,因为实在受不了那种拘束,尤其看不惯幕僚之间地勾心斗角,和见到顶头上司时那阿谀奉承的奴才嘴脸。
开小差回家后,开始他还不敢跟颜如玉说,每天早上起来假装去上值。过了几天后实在憋不住了,这才如实相告。颜如玉一点吃惊地表情都没有,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不仅没责怪他,还笑着说:“去之前我就说你做不来嘛,你一个少爷出身的人,跑去当文书,文书是比师爷还低的职位。你想想那些师爷平时是怎么侍候主子的?主子大摇大摆地坐在太师椅上,师爷站在主子身后,连说句话都得低低地弯着腰。你哪受得了这个。”
既然妻子不在乎,他最后的一点点不安和愧疚都消失了,从此又过起了无所事事的日子。反正颜如玉也不问他要钱,他每天白天出去到处混饭吃,晚上回来,饭桌上也总能端上热腾腾的饭菜。至于那些东西是怎么来的,他从没过问过,反正有得吃就吃,揭不开锅的时候再想办法。
可是昨晚颜如玉的话把他从浑浑噩噩的迷梦里彻底打醒了,原来,妻子不说不是赞同他的做法,只是一味地隐忍。就比如他自动放弃文书职位的那次,妻子的笑容明明就有些勉强,可是他却没有引起注意,又或者,他明明看到了却故意忽视。因为他根本不敢深想,他只想逃避,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都在逃避,逃避自己作为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昨夜,是他一生中最漫长,最痛苦的一夜,也是他第一次自我反省,自我审视的一夜。到天亮时,他告诉自己,再不能这样下去了,不管秀儿这次能不能平安归来,他都要洗心革面,好好找事做,照顾妻子女儿,让她们衣食无忧,快快乐乐。等秀儿的事告一段落,他就去那位官员家里请求他再次收留,这次,他一定认真做事,好好做人。
就在朱家因为秀儿没有按时回家而变得愁云惨雾的时候,秀儿其实已经走在回家的路上了。那是一辆很平常的马车,就跟街上载客的马车一样,没有人想得到,那上面坐着左相府的公子。
这天的晚饭吃过后,无事可做的秀儿和帖木儿一起站在窗前看风景,看一盏盏灯火相继点亮,秀儿望着自家的方向喃喃地说:“我爹娘肯定急死了,你家的人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回去啊?”
帖木儿答:“放心,今天就会放你的。”
秀儿惊喜地看着他,可又有点不敢置信:“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呢?”
帖木儿微微一笑:“因为我已经向他们发出了最严重的警告。”“什么警告?”
“我告诉他们,如果在今晚之前还不放你回去,我下次走了就永不回来了。”
“那你为什么前两天不这么说呢?”
“前两天你动都不能动,说了怎么送你回去?你那个样子你爹娘看不是更急?还有,”他停顿了一下说:“我也怕自己的判断有误,你中的是需要解药的毒。如果这样的话,你留在这里才是万无一失的。有我在,他们不敢不给你解毒。”
秀儿惊讶地问:“难道送我回去了,他们就不管我的死活了吗?”跟他们又没仇,干嘛见死不救?
《美人卷珠帘的诗》第129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