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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之扬看那泥猫,但觉眼熟,回想起来,竟与河边女子的猫儿有一些神似,但听秋涛又说:“本派行事,不为世俗所容。为免你受到牵连,今晚之事最好忘掉。”
她绝口不提“灵道石鱼”,乐之扬心中大叫“惭愧”,自己遮遮掩掩,真是小人之心,看起来,世间并非人人都是张天意和赵世雄,只看秋涛的神气,分明未将石鱼放在眼里。
乐之扬当下收起泥猫,告别秋涛。回到阳明观,已是五更天上。道观早已关闭,但因乐之扬身份特别,守门道士一见,忙不迭地将他迎入。
躺在床上,乐之扬回想夜里所见,心中不胜激动:东岛,西城,这两个名儿倒是一对。西城这一班人,武功古怪、闻若未闻,等席道长醒来,定要问一问他们的来历。苏乘光是一条好汉,只愿他安然脱身。至于那个摘星楼上的女子,听来和叶灵苏有一些相似,但她一心避我,知道我在南京,一定不会跟来。唉,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朱微,可见了她,我又能怎样呢?正如席道长所说,不过徒添苦恼罢了……他奔波一晚,太过疲惫,胡思乱想一阵,就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用过早饭,席应真仍未起身。乐之扬正在呆坐,忽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瞧,却是道清身边的小道童机缘,见了他施礼说:“师叔祖,观主有请。”
乐之扬收拾一下,随机缘来到前厅,但见道清手持拂尘,凭柱而立。他的身后坐了两个男子,一个无须,一个有须,无须的年纪半老,鱼服纱帽,稍胖偏矮,乐之扬曾经入宫,一看服色,就知道是宫里的太监,登时心跳加快,热血涌上双颊。定一定神,再看有须的那一位,却是四旬年纪,生得清俊不凡,穿着蟒袍乌纱,腰际缠一条玉带,看样子应是一位朝廷的大官。
“师弟可来了!”道清迎上前来,拉着他的手笑道,“方才接到圣旨,万岁洪恩,派人来接席真人入宫一聚。”
乐之扬早已料到几分,但听道清说出,仍是心子狂跳。他努力按捺心情,向那两人稽首作礼。蟒袍男子起身回礼,太监却捧着茶盅一动不动。道清指着蟒袍男子,笑着说:“这位梅大人是宁国驸马,当今圣上的爱婿。”
蟒袍男子笑道:“下官梅殷,尘俗中人,些须贱号,有辱玄门清听。”乐之扬在宫里听说过,朱元璋有十六个女儿,临安公主居首,宁国公主次之,早年嫁给了功臣之子,看来就是这位梅殷。
道清又指那个太监:“这位冯公公,乃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圣上派他来宣旨,可是好大的面子。”冯太监摆一摆手,仍是捧着茶杯,正眼也不瞧向这边。
道清碰了个软钉子,干笑两声,转向乐之扬:“这位道灵师弟,乃是老神仙新收的童儿,老神仙饮食起居,全由他一手操办。”
冯太监应声搁下茶杯,转眼看来,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梅殷也微微一笑,说道:“原来是老神仙的侍童,无怪神清气朗、俊秀不凡。”乐之扬笑道:“驸马爷谬赞了,道灵无知之辈,愧对老神仙的法眼。”
梅殷见他神气自若,不卑不亢,没有一丝一毫的奴仆之气,心中暗暗惊讶,笑着说:“哪里话?老神仙看人一向不差,你是道字辈,也算是燕王、宁王的同辈,少年得志,足见风流。”
冯太监也站起身来,换了一张面孔,笑嘻嘻说道:“失敬失敬,足下原来是老神仙身边的仙童。我奉圣上口谕,同梅驸马一起来接老神仙入宫。听观主说,老神仙贵体违和,不知详情如何?”
席应真一睡难醒,乐之扬也拿不准他何时苏醒,便说:“老神仙确有不适,长年昏睡,潜养精神,至于何时醒来,我也不太清楚。”
冯太监一惊,忙说:“仙童千万通融一下,设法叫醒老神仙。圣上已经命人设了午宴,只等老神仙入宫。你也知道,圣上雷厉风行,去早了还罢,去晚了老神仙没事,我们做奴才的可要遭殃了。”说到这儿,鸡啄米似的打躬作揖。
他前倨后恭,乐之扬只觉好笑。梅殷也说:“道灵仙长,冯公公说的是,陛下亟会旧友,只怕耽搁不得。”乐之扬只好说:“好,我去试试。”
进了云房,忽见席应真已然醒了,原来“蜇龙之眠”并非沉睡,而在半梦半醒之间,精神潜藏,灵觉四延,房中人进出坐起,席应真均有知觉。他听见机缘的话,计算时辰,猜是宫中有请,故而收功醒转,一见乐之扬便笑:“朱元璋派人来了?”
乐之扬笑道:“道长真是活神仙,来了个冯太监,还有一个宁国驸马。”
“宁国驸马?”席应真微微皱眉,“他来干什么?”乐之扬笑道:“我也不知,道长你能走路么?”席应真叹道:“只怕不能。”
乐之扬出门告知众人,冯太监和梅殷不想席应真病重至此,均是面面相对。道清唯恐席应真不能进宫,失了帝王之宠,忙说:“小事一桩,贫道马上安排轿子。”
不久叫来一乘八抬大轿,乐之扬扶出席应真与众人见过,梅殷上前一步,扶住老道笑道:“老神仙,子侄梅殷给你请安了。”
席应真笑道,“宁国还好么?”梅殷忙道:“好,好,改日有暇,她再来拜见。老神仙贵体违和,晚辈在轿中伺候如何?”
“不用烦劳。”席应真笑了笑,“有道灵就行了。”但见梅殷面有难色,知道他有话要说,便说,“也罢,轿子里宽敞,你也上来吧!”
梅殷面露喜色,跟随二人上轿。八个精壮道士抬起轿子,直奔宫城。冯太监领着禁军骑马开道。乐之扬挑开轿帘,偷眼看去,京城街市繁华一如往日,可惜物是人非,大有隔世之感。
梅殷瞅着乐之扬欲言又止,席应真笑道:“道灵不是外人,你有话只管说来。”梅殷松一口气,说道:“老神仙法眼如炬,晚辈不敢隐瞒。今年以来,陛下龙体欠安,不复往日精神,不少奏章,也交给太孙殿下批复了。”
席应真吃了一惊,动容道:“陛下勤政不倦,如非病势沉重,断不会不批奏章,这情形有多少日子了?”梅殷道:“两月有余。”席应真又问:“有几人知道病情?”
“不足十人。”梅殷低声说道,“陛下天性硬朗,只要群臣在旁,必定百般振奋。”
席应真看他时许,忽而笑道:“梅殷,你是怕我看出陛下的病情,告知燕王和宁王吧?”
梅殷面皮一红,躬身道:“老神仙妙算,梅殷不敢遮掩。”席应真拈须点头,说道:“这么说来,陛下的病情一直瞒着诸王。”梅殷默默点头。
席应真笑笑,漫不经意地说:“那么你是受了太孙之托咯?”梅殷越发局促,一张脸涨红发紫,两只眼睛左顾右盼。
席应真叹了一口气,涩声说道:“而今诸王之中,燕、宁二王兵力最强,偏偏他们又是我的徒弟。太孙若有法子,一定不愿陛下见我……”
《灵飞经的全文》第152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