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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玉早已经看出慈心师太对佛经并不精通,倒也不为难她,只笑道:“这净尘尼挂单在庵中,莫非她不是咱们府里的?”
慈心师太笑道:“这庵里的人哪能都是府中出来的,若如此,几个老弱,哪里撑得起偌大一座定慧庵。这净尘尼是数年前从北边儿的小观庵来的,云游到此处,恰病了一场,贫尼为她延医治病,病好后,她便在庵里挂了单,原说只待一年便要走,却不过贫尼盛意挽留,便一直留到今日。净尘尼生性爱清净,平日也不待客,只爱与旁人论禅,偏又没人论得她过,倒越发养了她孤僻的性子。”
侯府家庙里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物,池玉一时好奇起来,颇有一见的心思。
慈心师太察颜观色,便又道:“净尘尼不爱走动,她的禅房就离此不远,想必这会儿正在房中做功课,看时辰,早课将完,施主此刻去,正是时候。”
池玉便顺势起身,笑请慈心师太领路,绕过几株银杏树,踩几步台阶,便到了净尘尼的禅房,才走到房门口,便听里面一声木鱼断响,果然是早课结束,来得恰到时候。
推门而入,便见一尼合什而起,见了慈心师太与池玉,也不多话,只是道了一声:“阿弥佗佛,贫尼揖手。”
“净尘,这位是府里的池姨娘,特来与你论禅,你好生招待了,不可失礼。”慈心师太略略介绍了一下,便借口做功课,退了出去。
净尘尼的眸子轻轻一转,望了池玉一眼,便自在蒲团上坐下,手握佛珠,低低地诵起经来。
池玉倒也不介意她的冷淡,好奇地打量她,见她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目清秀,虽是僧袍芒鞋,却自有一股出尘脱俗的气质,忍不住便有些惋惜,可惜了红颜芳华,竟早早的就伴着青灯黄卷。再看这间禅房,更是朴素,一张云床,一个蒲团,一灯一案,满架佛经,墙上挂着一张白衣大士图,一炉一柱香,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将书架上的佛经翻了翻,池玉不禁咂舌,有些她懂,有些她竟连听都不曾听过,慈心师太说净尘尼精于禅理,倒也不是空口白话,只看这些佛经大多书角卷起,便知是时常翻阅的,自己不过是略有涉猎,骗骗别人还行,万不敢跟净尘尼这样的人物论禅,免得贻笑大方。
她起了这样的心思,便也乐得净尘尼不理会她,取了一卷佛经,自得其乐地看着,心想只须熬过这一个时辰,等晚香回来便成。看着看着,池玉不禁便沉溺其中,她原就是懂些佛理的,只是后来父母亡故,她一心求生活,渐渐便淡忘了,此时再看,竟别有感悟,也忘了时辰。那净尘尼倒也有趣,竟不管她在这边翻看佛经,自己诵着经,二人虽身在一室,倒似远在天涯一般。直到慈心师太领着晚香来寻她,池玉这才恍然清醒,对着一脸焦急的晚香笑道:“此间有趣,倒忘了和你约定的时辰。”
晚香寻到了她,心下已是安定,不好责怪池玉,只得道:“姨娘,该回了。”
“也是。”池玉对着慈心师太一揖手,“信女告辞。”
慈心师太忙合什回礼,道:“阿弥佗佛,施主好走。”
池玉又看了一眼净尘尼,见她也合什相送,不禁笑了笑,同样合什一礼,便带着晚香走了。
第51章
出了定慧庵的后角门,又到了那条清幽小巷,此处无人,池玉方才望着晚香,狭促问道:“那人如何?”
晚香面上一红,良久低声道:“尚有礼数。”
从见面起,那位赵举人跟她的距离,始终保持在十步之外,言语有礼,人也斯文,挑不出什么错儿来。
池玉又问道:“小儿如何?”
晚香想了想,又低声道:“尚算可爱。”
那孩子才四、五岁的模样,白白嫩嫩,不吵不闹,倒跟他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原以为丧母的孩子会难以接近,不料她问了几句,小孩子有问有答,竟也不排斥她,倒教她有些喜欢。
池玉眨眨眼睛,这样说来,晚香这事儿就算是成了,一时间她又是开心,又是郁闷,晚香一走,她这里可就没人了,芙蓉毕竟年纪太小,指望不上啊。
赵举人虽是读书人,性子倒还爽快,虽说见晚香相貌并不出色,心中颇有遗憾,但想娶妻娶贤,相貌又在其次了,虽说只是个丫环,但言谈举止,礼数井然,性子也温柔沉稳,正符合他对妻室的要求,最紧要的是自家儿子并不抗拒,当即便淡了纳妾的心思,反倒认为晚香堪为妻室,隔日就又请了孙媒婆来,以正妻之礼商定了下聘纳吉的日子,晚香回避了,由池玉和孙媒婆商量着把日子敲定了,但却不敢做主,又禀报了大少爷,大少爷倒也没为难,同意了这个日子,几天后又从夫人那里,把晚香的卖身契讨了回来,交给了池玉。
池玉拿到卖身契时颇有些吃惊,虽说那赵举人有功名在身,侯府不可能让晚香以奴籍出嫁,卖身契定是要还回的,但她原以为至少晚香要拿出双倍甚至更多的赎身银子,没想到夫人竟一文未收,转念一想,又明白过来,这倒不是晚香有这份功劳,多半是大少爷看在二少爷的面子上,没有为难罢了。想一想大少爷能给挑出这么好的人选来,也不是因为池玉的面子大,而是二少爷又在其中帮忙了,毕竟是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丫头,娶不到手,总不能让她随便嫁个人吧,二少爷定是希望晚香能嫁得好的。
交给晚香时,她竟失声痛哭,当场跪下给池玉用力磕了几个头,这些又都是后话了。且先说转眼二月十八已至。这一日,阖府大庆,丫头们将早早做好的花纸贴到花枝上,满园花虽未全开,却是枝头绿意新嫩,已是春色缭人。正所谓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
夫人早几日前已经把请柬给新安郡主送了过去,只是这位新安郡主似乎身份很神秘,直至今日,也没有打探出她到底是哪家王府的贵女,侯爷有些忌惮,不肯夫人再接近她,但夫人对新安郡主却是越看越喜欢,一意孤行,硬是将请柬送到了英王府,托英王妃转交给新安郡主,隔日新安郡主便送来了回帖,表示愿意应邀,为此,夫人特意着工匠制作了一盏精致无比的花神灯,专给新安郡主留着。
这等盛事,池玉自然是要凑个热闹的,她平日虽不怎么出门,但只是谨慎使然,并不是性格孤僻,晚香也知道这是自己在侯府中度过的最后一个花朝节,更有些留恋之意,想到许多熟识的姐妹,日后怕再也难见面,自是要趁着这一日,好好相聚一番,至于其他那些小丫头们,更不用说,早早就用自己剪好的花纸,将整个小院贴得满满的,一眼望去,倒似鲜花落满了院,风一吹,又似蝶儿乱飞。
难得的热闹,院里院外,都听得欢笑声声,池玉把自己的院子贴得满眼姹紫嫣红,又领着丫头们沿着院门外的小道,一路贴了过去,不料她竟是贴晚了,就见整个乞仁院,已是无处不见红,无处不飞花,池玉心有不甘,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却见只有纪贵姨娘的院门外,零零落落的,竟是万花丛中一点枯败。
《竹枝词拼音版古诗》第51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