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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一番换我教他。我在暑假时义务担任过扫盲班的语文老师,对汉语的初级教学还是颇有心得。汉字入门其实不难,都是从看图说话开始。难的是在没有拼音的古代很难记住发音。古代的发音方法叫反切。就是用两个字来注一个字的音,取前一个字的声母,后一个字的韵母及声调。例如秀字就可以说是西幼切,也就是取了西字的声母,幼字的韵母和声调。反切有专门的字表,叫《广韵》。但是我毕竟不是古人,自然背不出这个反切表,我又不敢提前两千多年发明拼音,只能让他死记硬背了。我掏出素描本和铅笔,一边画图一边讲。他对我这新奇的写字工具非常好奇,不住问我这光洁的纸和硬头的笔如何制造。我只好硬着头皮含混地告诉他这是一位奇人给的,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有,我也不知道怎么制造。然后就摆出老师的谱,让他专心听讲,不要问东问西。日月水火土,金木耳口手。我为了穿越练习了一年的繁体字,不过想到秦是写小篆的就头皮发麻。小篆我只能看不能写,但愿不会发生历史错位。幸好他在西域,去中原的可能性不大。他本来就有点汉语基础,有些字也认得。但他还是学得很认真,两眼紧盯着我的素描本不时点头,挨着我的身子传来好闻的檀香味。第二天我们继续赶路,我和丘莫若吉波的沟通更通畅了。他能非常快地模仿我,我只要讲一遍,当他明白意思,下回我再讲到同一词汇他就不会再问。而且他还能根据汉语语法调整原来颠倒的主谓宾。我要是这会儿对着汉人讲话,肯定就是文言连篇。不过对着他,我就跟平常在二十一世纪里一样讲话。因为他是个老外,我没有心理障碍,不怕他认为我讲话不正常。他喜欢问我中原的人文风俗地理历史,我就回忆看过的史书掰给他听。我越来越觉得这个小和尚不是一般的聪明,记忆力超好,对语言好像有种超强的天赋。我问他为何带着军队出游,其实是想从旁打听一下他们的身份。他说他们已经在各国游历了四年,走了不少地方。但是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之间,都是几百里无水无草的荒漠,而且这些地方都是无人管辖的“三不管”地区,经常会遇到盗贼。他们携带有不少珍贵的经卷佛像和舍利,为防被抢,所以他们拥有自己的武装力量。我想起玄奘西游也常常经历盗贼,不由重重点头同意武装力量的重要性。不过还是没探听出他们的身份,只知道这只武装力量是他们四年前从龟兹就带出来的,而且是正规军。嗯,能够让国家机器当保镖,这两人肯定跟王室有关。吉波跟在我们身后静静听我们谈话。她脸上的表情总是很平静,偶尔跟儿子讲几句,虽然我听不懂,但她嗓音柔和,应该不是什么责备的话。她一直温和高雅,看得出她很疼爱儿子,但却没有寻常母亲对儿子的亲昵举动,可能跟入了佛门有关。不过到了念经的时候她却很严格,表情肃穆虔诚,眼观鼻鼻观心,一丝不苟地带着儿子一起喃喃。这时候的两人,就像是抛开尘世一切超脱轮回的化外之人,那一声声经,字字敲进心坎深处。我第一次感到宗教震人灵魂的力量,倚在帐篷口,我也听得痴了。晚上继续教学。我狠命回想,还是吐吐舌自觉摊开手掌伸到他面前。“这是干嘛?”他一直跟我练现代口语,所以他讲的话没那么文言。“打手心呀。”我嬉皮笑脸地说,“我们汉人的老师,要是学生学不好,就拿戒尺打手心。看看我这个学生多自觉,主动承认错误。”“你犯了什么错?”他浅灰色的眼亮得能照进人心,一眨一眨地看着我。“我一点都不记得你昨天教我的吐火罗字母,那啥,龟兹语了。”我拉长了脸苦哈哈的,老是习惯性称吐火罗文。他笑了,那么纯净,双眸如星辰般明亮。“那是我教的不好,怎么能罚你?”他摊开左手,右手抓住我的手,在他掌心上打了一下。虽然不重,这一下接触却突然让我有点发蒙。“应该打的是我,明天要是你还忘,就打我的手心。”我猛得缩回手,心里飞快流淌过一丝极细微的莫名悸动。偏偏头,集中精力看眼前的字母。这次我学得比昨天好,因为他的汉语讲解更深入。终于学完全部吐火罗字母。每听到一个字母的发音,我就在旁边注上音标,这样回去后也不会忘了怎么读。他看到音标非常好奇,我拗不过,就把音标的规律讲解给他听。他眼睛越来越亮,直呼好办法。我只好求他别告诉别人,不然历史要乱套了。
《不负如来不负卿是谁写的》第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