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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发现这眼温泉的时候,遥白以为是幻觉。

那夜与云中君大人对饮青杏酒,酒至半酣信步出行,天色欲明烟云横生,丝丝缕缕宛如风里纤丝游动不定,笼在四周模糊了来径去路。

遥白散着乌发,于浓云重雾之中头重脚轻跌跌撞撞,沿着千回万转错综复杂的水榭回廊不知走了多远,于某个转弯之处眼前豁然开朗。

泉水淙淙其声轻越,分开云气迤俪而来,自岩间石隙汩然而出,活泼灵动带了些微的光芒。泉水在岩下汇聚成一弯浅潭,水面并不甚宽,其上水汽如烟,遥白立于潭畔入眼俱是细碎水光,岩畔长草凄凄随风若舞,烟水迷蒙间让人倍觉舒畅。

一向情感坦诚喜欢真舒胸臆的遥某人一刻也没耽误,甩下外袍就直愣愣跃入了水中。

没有想像中的冰寒刻骨,水温且柔宛如阳春三月带着桃花香气的风,让人舒服的只想喟叹。

神仙洞府大概也就是如此配置,遥白公子闭上眼浸身在水中,筋骨酥软乐不思蜀。

自此之后,热爱生活积极乐观追求生活品质的遥公子便有了更为丰富的夜生活,品完各式美酒便摸来此处放松一番,顺便整理思路消化一下日积月累总是相当壮观的八卦消息。

月悬高空银盘玉洗,烟水蒙胧,白衣少年盘坐于幽潭之中,水深及胸潋滟有光宛若星海,黑发飘荡渺然如墨丝,白衣缭绕态尽极妍。

那时的遥白并不知道,幽潭水面涟漪渐起,一些银尾细鱼自岩缝之中悄悄寻来,聚拢在他身侧四周,宽尾飘游如逐月影。

他不知道,自己身边烟云齐聚浓稠若雾,于清风略动中姿态万千,却聚而不散,渐渐凝成气旋,缭绕盘旋隐约着升至九天,引了月色掠了轻风,成为一时之异色。

他亦不知道,此眼温泉所在之地即是岩溪涧,珊儿姑娘曾叮咛万万不可妄入的地方。涧的另一侧,有殿月岩,建于深山广林之中隐在云烟雾气之后,外罩了冰白色结界,其中一只独角麒麟兽正怔怔俯头望来,一双银瞳中满是倾慕痴缠神色。

此一夜,清丽幽婉明月回风,月色如玉同照九洲,这盛开在锦色华年里血色璜夜前的清幽夜晚,成了我们无论如何坚守如何挣扎也留不住的过往。

在这同一片夜色里,觥玄抚着发烫的面颊抬眼盯住自己的母亲。那个女人黑衣金纹衣衫规整,广袖高领面白如纸,眼睛却明亮异常,激烈偏持甚至是爆裂疯狂的。月光由窗外斜斜投入殿内,在两人之间划出道亮银色鸿沟,并不甚宽却无法跨越。

在这同一片夜色里,太湖君半跪在云中君榻边,引着他的手扼住自己咽喉,寸寸捏紧,昂头说话声音酸涩无比“阿晋,你若想要,我愿将整个世界奉于你,当然也包括我的性命。但不是现在。虽然你怨我,但我还不能死。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失去的尽数讨还回来,不管你信与不信。”

在这同一片夜色里,轻蓝伏在试练场层叠堆积的妖兽尸骸之中,抬起澄清如泉蔚蓝如海的眼瞳,一头绯红妖发饱浸了鲜血颜色越发亮泽,腥红血色缓缓流动恍若活物。

跌跌撞撞起身,全身血污只有一张脸莹白如玉越显妖异,轻蓝抬手将妖兽尸身扯成两半,于腹腔之中将妖珠摸来吞掉。

狂爆的巨大妖力在他血脉之中纷乱暴走全无章法,横冲直撞剧痛椎心,血气翻涌几乎无法控制,轻蓝的眼瞳却越发澄亮。无法思考无法抵御,脑海里俱是新月弯弧般的白光,他咬着牙面容扭曲。

遥白,总有一天,我们勿用再分离。

卷三:璜夜

在立储打算被太湖君按下之后,没过多久,容夫人迎来了一个绝佳时机,将立储之事堂而皇之的提上了议程。

位于异界权力金字塔顶端的boss陧陵君靖帝发来一封邀请信,说是自己的小儿子化形成人赐名伊尹,丰神玉容天资过人,特请浴雪君携储君前来同庆。

在遥白看来,这邀请信措辞之间大有问题,简直是专门为容夫人量身订做的一道题引,惺惺作态的一场蓄谋已久的及时雨。

哼哼,云中君大人抱着酒壶冷笑连连,眼角眉梢俱是嘲讽“瞧瞧,他还真怕浴雪君不小心死翘了,敢忙找个备胎来以防不测。”

自己这变态师傅对于前尘往事八卦余料倒是从不避讳,只是逻辑思绪不够发达,惯爱话说一半没头没尾,事情的真相只能靠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智力超常人士东拼西凑推测揣摩。资料之模糊,数量之巨大,分外挑战人类底限。

幸而遥白同志时间充裕,闲来无事就旁敲侧击前后联系触类旁通的八卦一番,日积月累之下倒也有所得。

所以他略略知道,老爹浴雪君远没有现在表外看上去那么嬴弱温良,软弱可欺与世无争。与自己的师傅有若干恩怨情仇,与太湖君敌我未分,甚至与大boss陧陵君靖帝也有什么利益勾缠的复杂往事。

不过,现在遥白公子没心情去理会这些陈年旧事,不管源头如何反正己成定局,并且后患无穷。立储一事城门失火秧及鱼池,遥白也逃不了干系,况且觥玄与轻蓝无论哪个都与他同气联枝,他总无法置身事外置之不理。

于是,僵局之中,百试百灵功效强劲的大还丹遥白同志又闪亮登场,充当联合国维和部队,打着飘逸的太极拳前来和稀泥。

在他看来,天下深寒之域的主君宝座不但是个鸡肋,恐怕还是个吃起来过程比较凶险的鸡肋。

假道学容夫人近日越发端庄严肃仪态万方,乌沉沉的眼像凝了夜色一般,偏执的志在必得。与其争执,即使得胜也必要付出惨重代价,这不符合遥白闲适从容的审美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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