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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再见!再见!”南北跑得带起?烟尘,辫子跟着一上一下,像田里的喜鹊,起?起?落落。
她追了很?远,汽车在颠簸的路上左倒右歪,章望生被人挤过来搡过去,他始终挨窗户那?,直到南北跑不动了,她扶着膝盖,张大嘴巴气喘吁吁目送汽车拐个弯,再也不见。
章望生慢慢垂下胳膊,旁边人抱怨,他跟人说句不好意思,却还要扭头,妄图还能寻见南北的身影,他又把她一个人留在了月槐树,想到这里,章望生眼眶里全是泪水,无声淌下。
汽车远去,南北歇了会儿?,才直起?腰往回走,她遇见了替生产队放羊的冯长?庚,冯长?庚手里拿着根鞭子,甩得很?响。
“你三哥又去城里念书了。”
南北心里空荡荡的,说:“我以后也会去的。”
冯长?庚说:“不是那?么好考的,现在人都晓得高中招生了,竞争肯定大。”
南北难得认同他一回,问道:“你也要考吗?”
冯长?庚点点头。
南北心道,那?你也是我竞争对手呢。
几个知青也在为工农兵大学的事想法子,托关系,总是请假回城,一来二?去,搞的队里不大高兴,说知青的户口都落月槐树了,回去哪能那?么容易。南北跟着女知青们,听她们讲城里学校的事,很?向?往,她平时帮人做饭,把自留地的菜摘来送给知青吃,眼头很?活,大家很?喜欢她,有时会逗逗她。
南北很?会和别人相处,有说有笑,活泼得很?,但?这不能消解她对章望生的想念。她自己弄了个日历,过去一天,划掉一天,数着日子过。
这年发?生了件大事,美国?总统访华,城里的学生很?为此激动,讨论不停。章望生对政治上的事情,比较疏离,他跟几个男同学在操场上打篮球,他们说他们的,他也不发?表看?法。
学校的墙上刷着“团结紧张、严肃活泼”八个大字,另一侧,则是“我们一定要□□”,学校里多?是十?八九乃至二?十?来岁的青年,很?健谈,学习的氛围相当好。
“每次聊天,都不见你说话。”邢梦鱼问章望生,大家基本?穿灰的蓝的,她则穿了件红衣服,脖子上系了白丝巾,特别时髦。
章望生给人印象,是腼腆的,有些忧郁,邢梦鱼忍不住关心他。
“没什么好说的。”
邢梦鱼奇怪道:“怎么会呢?我们正是最年轻的时候,思想最活跃,你难道什么想法都没有?”
章望生被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便避开了:“真没什么。”
邢梦鱼狡猾笑道:“我不信,章望生同学,我们是不是朋友?”
章望生有点不好意思了:“当然。”
“那?跟我总能聊一聊吧,我特别想了解你。”邢梦鱼很?大方,她是个很?自信很?阳光的女孩子,男同学们都爱围着她,她却只关注章望生。
章望生说:“我就?是个普通人,还是乡下来的,没什么好探究的。”
邢梦鱼语气变得温柔:“不许你妄自菲薄,别人我不敢说,但?我很?清楚,你是个很?有想法不随波逐流的人。”
谁能真的不随波逐流呢?时代的浪潮过来,人都要顺着它走,否则,出没烟波里,也许会死无葬身之地。
但?他还是被这个同龄的女孩子触动了,他很?寂寞,很?警惕,像一头孤独的兽走在荒原上,时刻绷紧脑中的弦,不晓得哪一刻会被冷箭击中。他仅仅是触动,并不太敢相信邢梦鱼。
慢慢的,邢梦鱼同他接触多?了,两人会谈论些文学作品,也会一起?解题,他发?现她有一些很?大胆的思想和言论,提醒她不要在外说。
“我只跟你说,我信任你。”邢梦鱼睁着美丽的眼,非常肯定。
章望生心跳加速,他其实很?需要一个理解他的,能与之对话的人,邢梦鱼的出现,让他渐渐快乐起?来,精神?世界不再那?么荒凉。邢梦鱼问过他家里的情况,他没细说,只说还有个小妹妹在念初中,他一句也没问邢梦鱼的情况,尽管和她相处,他感受到了愉快,但?他对她一点打探的欲望都没有。
他弄了些复习资料,托人带回月槐树。除了学习,他依旧要到厂子里做工,积攒学费,邢梦鱼会来看?他,给他送些吃的。学校食堂很?清苦,城里只能说比乡村好那?么一些,但?也没什么人有条件放开肚皮吃。
章望生在造纸厂当临时的装卸工,他干活很?麻利。
“你还挺有力气的,”邢梦鱼跟他玩笑,“没想到你能文能武啊!”
他笑笑:“我在公社?每天都得上工,最开始也不习惯。”
章望生跟她讲了公社?的许多?事,邢梦鱼会由衷说一句“劳动人民真的很?辛苦”,她说起?自己的姐姐,去了东北插队,那?边冬天能打许多?野兽,冷得很?。
“这个你拿着。”邢梦鱼塞他一包东西。
章望生见是糕点,还有精制挂面,当然不肯收。
“你拿着吧,不是最近打算回家看?看?小妹吗?你不吃,她小孩子家也要吃的。”邢梦鱼佯装生气,“你要是不拿着,就?是看?不起?我这点东西。”
章望生收下了,在邢梦鱼的课本?里夹了五块钱。
这下惹恼了邢梦鱼,几天不理他,章望生觉得女孩子真是难以捉摸,他被她弄得有些不安,突然的冷淡,叫他难免多?想,可他也并没找邢梦鱼主动解释什么。
那?天,因为学校组织劳动,整理东北角的花坛改成菜园子,供给食堂,弄到很?晚很?晚。邢梦鱼很?少参加劳动,手嫩,磨出了水泡,她找到章望生,叫他送她回家。
《月槐树记事三观不正》第77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