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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佳节当头,阖家团圆的时刻,提起生生死死的话,又将梦迢心里一点疑惑揪起来。
她两个胳膊搭在炕桌上,微微欠着身,“娘,我爹到底是谁呀?”
旧题重问,每每也将老太太心里的秘事重提起来。那张脂粉精描的脸显得不耐烦,“又问这个做什么?说了多少回,不记得了。什么要紧人,也值得问他。”
这话梦迢生死不信,同人生个孩儿,连人也不记得,不见谁有这样差的记性。
小时候梦迢不敢追问,如今大了,自立了家门,便不依不饶地,又往前凑了凑,“是不是哪位富家公子,同娘有了私情,后头有负情薄幸?”
闻言,老太太吭哧吭哧地笑起来,叫烟呛到气管里,又咳嗽几声后,方笑断气似的爬起来,“我看你是编故事编得迷了心窍!哪里来的富家公子,噢,富贵人家的公子,叫我撞见了,我能松手?你还用打小跟着我受穷?”
梦迢急了,推搡她的胳膊,“那您讲呀!”
“哎呀我是真不记得了!”老太太益发厌烦,索性要回房。
那被岁月揉搓得细细柔韧的腰肢在烟雾中一个冷漠地搦转,她萧瑟苍凉的前半生就成了一场微雨,当初冷得再彻骨透心,如今也似乎了无痕迹。
作者有话说:
董墨:梦儿,我宠你,做你的爹系男友。
孟玉:我不同意!
董墨:你算老几?
孟玉:我算她名正言顺的亲夫。
董墨:……
柳朝如:章平兄,男友可以,“爹”大可不必。
董墨:???
第16章因此误(六)
老太太倒也不算全哄着梦迢。梦迢她爹,她的确说不准是哪个。
原来老太太本家里拢共兄弟姊妹六个,她排行第三,挨挨挤挤的,又是个丫头,本就有些不受父母喜欢。又赶上十七岁那年,定了门亲事,正欢欢喜喜待发嫁。一日爹娘带着姊妹们走亲戚,留她独自看家。黄昏爹娘还不见回来,老太太便去栓院门。
叵奈门还未栓上,就有两个不知哪里来的醉鬼闯进门来。他们住的那巷子,原本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老太太叫天天不应,叫这两个人给欺负了。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事情传出去,被人退了亲,爹娘姊妹受不得指点,成日骂她败坏门风,不给一个好脸色。后头老太太又有了身子,连是谁的都说不清,爹娘忍不得,一气便将她赶出家门。
老太太不记得那两个醉鬼的面容,倒一直忘不了离家的那个晌午,也如今日这样白大的太阳,死活照不暖人的身子,长风在巷里混乱卷着,卷来一家又一家的吵闹声,仿佛整个人间在她耳畔呜咽啼哭。
她走出巷口,那些声音蓦地停顿了,更为滂沱的人海朝她一双彷徨呆滞的眼睛汹汹碾过来,顷刻碾碎了她,她以为她是活不成了。谁知讨饭、充暗门子,到底活了过来。
因此,她心里是有些憎恶梦迢的,当她是倾覆她安稳岁月的一个恶种。可也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啊,于是也爱她,带着怨憎爱着她。
梦迢半点也不知情,即便她对她娘时常泄露的厌恨眼色会有怀疑,也从不敢去确认。哪里敢确认?她就这么个至亲骨肉,在这世上,她们打断骨头连着筋,还是不要刨根究底的好。
正如此刻,她忙将不由自主去追究的神思拉回。一瞥眼,炕桌上淡淡蒙金,落满细尘,灰点子闷恹恹地在虚空中浮动。
眨眼见个仆妇捧着两条帕子进来,“太太前些时要的帕子做好了,太太瞧瞧中不中用?”
梦迢接过来瞧了眼,便迫不及待地收折了,迫不及待地,打这金雕玉琢的诡异梦宫里往外逃。无处可去,便一径逃到了小蝉花巷。
还在葡萄架底下,就听见彩衣在说话:“姐姐不定几时回来呢,她同那家奶奶要好,回回去,奶奶都拉着她说半日的话。要不平哥哥先回,等姐回来了,我同她讲,叫她往你们家去一趟?”
叶罅剪碎了董墨的影,他惯坐在厨房外头的支摘窗底下,穿着黑缎直身,交握着两手抵住下巴,瞟了彩衣一眼,“你坐。”
彩衣有些发窘,扯了扯短襟褂子,坐在另一头杌凳上。正尴尬,梦迢就打葡萄架下钻了出来,“章平来了?我正想这两日将帕子给你送去呢。”
两个人皆从杌凳上起身,董墨只迎到柱子边便止步。彩衣跑到身前来,朝她递眼色,“姐可算回来了,正同平哥哥说呢,你往何家去,必定是要同他们家奶奶说半日话的。”
梦迢笑着走到檐下,仰着头看董墨。黑缎料子衬得他的脸益发白了,黑眼睛泛着一点绿水,利落地扇动两下。
《折娶弱腰番外孟玉最后和谁在一起》第32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