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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半原因罢,我更多是想如果学会了飞行之术,日後可以与你一块并肩驱使云雾在一夕之间游完三山五岳,不用麻烦你再抓著我的肩头前行了,那样很不方便。」谢灵运认真说道。
薄言之默然,他心里亦知桃花源内知晓法术的奇人不吝赐教谢灵运,是因对方渐渐看出他们不能离开此地,所以放心倾囊相授;再听谢灵运学习法术的初衷是为日後走出桃花源用於俗尘之中,他更是惘然──
明白这个以前与他诸事皆合的男人,现在终於有了与他心中决定不一致的想法!薄言之不愿深思下去,他有些没缘由的担忧,这种感觉在刚才见到云破苍之後一直宁绕在他心里,隐隐的有些让他不安。
明明以前根本不认识云破苍,为何会在心里有种那人将对他不利的莫明预感?薄言之摇摇头挥去心中忽然涌上的阴翳,反手用力握住谢灵运一直拉著他的手掌,迈步向他们在桃花源暂时的「家宅」走去。
再过了数十日,谢灵运已将桃花源内的风景转了一个遍。他尝试耕种的新鲜劲儿如薄言之所料那般过了些,但对於学习法术一事,谢灵运仍然乐此不疲没有减少半分兴致。
这段期间陶渊明曾前来探望过他们一次,并告诉谢灵运他代为转告谢家族人,说康乐侯要在庐山多做逗留。所幸谢灵运平时喜欢寻访名山古刹,谢家族人也没有怀疑。
眼见好友在桃花源来去自如,谢灵运那从不羡慕旁人的眼里亦禁不住微微流露一丝异彩,让察觉这一点的薄言之暗觉好笑,同时也有些黯然。
此刻谢灵运虽然暂且没有担忧族人那边的情况,但是薄言之看得出来他的情绪开始有些浮躁──
最明显的异动就是谢灵运除了向桃花源里的居民们学习匪夷所思的法术以外,平日做得最多的一件事是拉他去入口附近那片美丽的桃花林呆坐,最近还喜欢在桃林不远处山涧的一口清潭里戏水,将前些日子田间所忙之事忘到九宵云外去了。谢灵运选择来这里的原因薄言之当然知晓,是想天上雷声滚过也好立即就近由原路出去。
「言之,你怎麽不下来一同游游?」谢灵运豪气十足的清亮语声传过来,浸在水中的男子还大笑著对崖边人挥了挥手。
薄言之淡淡瞟了谢灵运一眼,不想从思绪中挣脱出来──其实,留在这个美丽宁静与世无争的仙境,又有什麽不好呢?
谢灵运扎入水中,双臂滑动几下眨眼来到对岸;从水中抬起湿淋淋的头颅,他发觉在崖边阴阳伞下端坐的薄言之仍在怔怔出神,不知想到了什麽难解的心事。
薄言之以实体在白日显身并无危险,但他习惯在无人时仍用阴阳伞遮挡阳光。谢灵运张口欲再唤,陡然瞥见伞下青年白皙的脸颊拂过几抹浅浅的郁色,好像因伞下阴影笼罩所致,又似潭水映射的拂光扑面形成;他从未见过往日里神色清冷、心高气傲的薄言之有这般忧虑的神情,心中莫明其妙微恸。
「哗啦。」谢灵运伸手浇了一捧水泼到薄言之面上,让垂眸想著心事的青年微微一惊。
「哈哈,言之,你想什麽这麽入神?」谢灵运好笑地看著崖边的薄言之漆黑的眼眸在惊讶之後,随即涌上丝丝薄怒看起来反觉其神情异常生动。
他正待再言,忽然一眼瞥见薄言之的睫毛与白玉般的脸庞上颤颤挂著几粒晶莹的水珠,正顺著脸部清俊柔美的线条慢慢滚滴下坠;似乎察觉到什麽的薄言之微有些恼怒地伸手随意抹了抹,修长苍白的指尖滑过面容之後揉碎了饱满的水珠,绽出更多的细小水花儿。
谢灵运没缘由感到喉头一紧,眼前薄言之俊美的容颜似乎也奇怪地朦胧起来,似远似近看不大真切。随即他见伞下的青年飞快起立转身拂袖欲走,心中大急之下顾不得再想,纵身跃出清潭跃上前去一把箍住薄言之腰腹,将其扑倒在地。
「你又闹什麽?」薄言之在他的面容快贴到地上的时候,双手在地面一撑,借力向後背反弹挣开谢灵运的圈搂。他转身正欲喝斥,迎面风声又紧,却是谢灵运再度缠上搂住他的肩膀,用力一扳使他们同时斜斜倾倒,顺著潭岸光滑的大石打了几个滚儿,直到快摔进潭里才险险勉强止住身形。
「呼。」轻声喘息著,谢灵运终於再一次压在薄言之微凉的身体上,左右手压住他的两只胳膊,居高凝视著怀中皱眉、似怒似恼的青年绽唇浅浅笑来,「这一回是我压在上面了吧?言之你还有话可说?总不成再像上一次那样咬人罢?」
薄言之挣了挣,发觉谢灵运压得甚是用力,除非用法术否则一定脱不了身。不想与谢灵运纠缠的薄言之越发动怒,但是他抬眼看著深深凝视他的谢灵运,还有对方赤裸健美身子上沾染的水珠,不知为何心中莫明一怯,竟觉得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缘由地松懈下来,薄言之双目同样眨也未眨地盯著忽然安静的谢灵运,良久之後,他忽然轻声叹了口气。
「你这人呵,刚才遂了我的心愿由得我动怒离去单独坐会儿,不是很好麽?」
「我知言之不会对我真的生气,所以才想让你陪陪我啊。」谢灵运说著,他湿发间的水一滴滴落在了薄言之白皙的脸上。
「说罢。」薄言之这次没有伸手抚去滴在他脸上的水,而是伸出手缓缓抚开谢灵运贴在额前的湿发,启唇淡淡开口,「天天让你自己玩得这麽『充实』,现在也受不住了罢?」
「我是什麽也瞒不过言之啊。」谢灵运略略一怔,脸上终於绽开衷心的笑颜,他低声喃语将手移下软软圈揽住薄言之,任由自个儿的身体贴压在对方的怀里。果然,只有紧紧拥著身下的薄言之,才能让他彻底放松,身心俱舒。
「你我对於人世的留恋原本不同,所以对桃花源去留一事自然也态度不同。」薄言之回扣住谢灵运的後背,微有些暗怨他前些日子隐口不言,若早些好好与谢灵运谈谈,此刻这个放浪形骸的康乐侯也不会沾他一身水了罢。
「我知道言之你想留下来,因为对你来说就算能摆脱鬼道再世为人,但你也不能告诉尘世中的亲人,你担心吓著他们也怕为他们惹来麻烦。」谢灵运贴著薄言之的胸口轻声说道。
先前两人一番纠缠,薄言之银衫外披著的白接(用白鹭羽毛做成的披风)与衣衫一块滑到两臂间,裸露出与他脸色一般苍白的肌肤,谢灵运那具未著寸缕的身体压下来,使两人贴合得甚紧。不过他们对这种肌肤相贴,耳鬓磨腮的亲密情形都不以为意,此时满心满眼里皆是对方的烦恼。
「你平日骄傲自负惯了,难得这次也会想你的族人。」薄言之悠悠说道:「桃花源这如画的仙境之地也不能让你一直快乐下去吗?」
「其实我很喜欢这里,也曾经想过若我的家人都来桃花源安住,永避战乱与饥世之苦就好了,那样不知是我们几世修来的福气。」谢灵运摇摇头,「然而他们与此地无缘,我在外面时也不觉得亲戚间不走动有什麽过错,但留在桃花源内久了却很思念他们,就连那几个才智不如我的堂兄弟,也觉他们的面目亲切起来。」
《乌衣巷是哪》第39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