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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车人跳下来,打开车门,退到一边。苏离离慢慢走到车门口,言欢端坐车中,近一年不见,她愈加艳若桃李,冷若冰霜。苏离离也不上去,心中暗思,自己在渭水舟中问过祁凤翔是否已杀了言欢,祁凤翔当时并未否认。她一直以为言欢死了,然而现在她在做什么?
“你过得好不好?”苏离离生涩地问。
言欢勉强开口道:“我很好。”
“你是……在哪里?”
言欢似有些倦怠,漠然道:“我在明月楼。”
苏离离道:“祁凤翔留你在那里?”
言欢眉头皱了起来,有些厌恶的语调,“你怎么还是这么幼稚,我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我愿意在哪里,是我自己的主意。”她忽然撩了裙摆,在低矮的车厢倾身向前,单膝扶着侧椅蹲到车门前,凑近苏离离道:“偏他怎么就不杀你呢?你竟然还能站在这里。”
苏离离脸色雪白,轻声道:“姐姐想我死?”
言欢被她一问,愣了一下,注视苏离离面庞,脸上有些许的动容,默然片刻道:“我不想你死,你也别再惦记我。我现在是明月楼的老板,我的事我自己会照理。今后你我若是再见,就当不认识。”她说到“不认识”三字时,猝然住口,看了苏离离一眼,将车门拉了起来。
苏离离望望车门,语调淡漠而轻散道:“既然如此,姐姐保重吧。”转身让到青石便道上。马车掉转了头从她身边驶过,她定定站住,望那马车绝尘而去,回头看了看栖云寺的匾额,神色冷凝起来。
又过了十余日,祁凤翔大破萧节,占据豫南,将北方三地初列成形,站住了祁氏大业之基。于是京城的玉屏山上隐渊潭中,白日现河图;城门外浅草原上,夜有优昙婆罗花开于树丛,色如焰火,直映长空。见者言之凿凿,听者赞叹喟然。
一时间种种祥瑞之兆遍布京城,便有传言四起,说尧以贤继舜,而华夏兴,今天象应于时势,祥瑞著于世间,正是平原王祁焕臣当受大位之兆。太史令上奏天有异象,愿吾皇顺天应人。
小皇帝尚未批复,祁焕臣先将那太史令饬出京畿,表称自己忠心不二,绝无舜禹继代之心。小皇帝嘉其忠义,更进王爵,勤加赏赐,内外之事悉由专断,更让各地立碑述表,无论鸿儒白丁,都要知道祁焕臣的社稷之功。
苏离离看了那皇榜回到家,四顾无人时望了望天,还是该蓝的蓝,该白的白,也没见有火凤凰飞过去,叹一声:“不就是想称帝么,搞这么多名堂做什么。”想祁凤翔曾寻天子策,可见也是有心之人,这次大胜必是高兴的。不知为什么,她便也有点高兴。
祁凤翔回京时深夜入城,不惊一人。次日出朝,京中官民才知他回京来了。百姓们很是赞颂了几天,便又有一个消息甚嚣尘上——这位用兵如神的祁三公子要成亲了,娶的就是艳动天下的豫南傅家六小姐,英雄美人,珠联璧合。
苏离离乍听之下诧异,这不是当初她开玩笑对祁凤翔说的么?怎么成了真?再想之下,顿时明了。傅家乃是豫南大族,素有名望,门客布于天下。人如祁凤翔者,岂会为美色、感情而左右言行,他要娶傅家的女儿,无非是为了要她身家世族的支持。
道理很好明白,却让苏离离气愤难平。究竟愤怒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大约觉得祁凤翔是个王八蛋,把她抱也抱了,亲也亲了,现在好象清风明月两不相干了。若她见着祁凤翔,必定要……要怎样呢?嗯,要正眼也不瞧他,再也不跟他说一句话!
然而祁凤翔不给她这个表达愤怒的机会,回京半月,连个脸儿都没露,径直把傅家小姐娶回了家。倒是应文来过一趟,送来了很多上好的木料。苏离离心知这是当初离京时祁凤翔允诺她的,她从不跟钱财过不去,不收白不收。
回头独自在家把一块上好的木料当作祁凤翔,劈成了一百零八块。顿觉神清气爽,胸中块垒尽消,自己犯得着冒火么?她苏离离是一个有追求有觉悟不世俗的人,不应立志在嫁人生子,更不是嫁祁凤翔这种烂人。至于渭水分别时被吻了一下,就当是被狗咬了吧!
这种豪迈不过充斥了盏茶时分,苏离离的激动渐渐像沸腾的水失了柴火,慢慢焉巴了下去。心里不免有些自怜自艾,自己既无姿色,也无身家。为什么同样是人,别人就好命许多?自己遇见的人不是石沉大海,就是虚情假意!
一天应文路过如意坊,顺便来看看她。苏离离一本正经道:“应公子,你成亲没有?看我怎么样,嫁你算不算高攀?”
应文“砰”地一下绊在棺材板上,风度尽毁,捂着膝盖连连摆手道:“不高攀,不高攀,实是太屈就了。”
《天子谋晋江》第55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