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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悠扬的歌声一路唱进了城,城里的街市渐渐苏醒。板车驶过如意坊后面的菜市,停在街角的一道小门前。苏离离利落地跳下板车,找小门的钥匙,一面对程叔道:“你买点菜,我去前面开门。”
程叔便就近买了两支笋,卖菜的农家早已认熟了他们,望着苏离离开了那小角门进去了,笑道:“老程,又去拉板材了。你们家离离可不容易啊,小小年纪就独个经营铺子。”
程叔回道:“祖上传下的,守着过活吧。”
卖豆腐的田婶也插话道:“今年夏天一过,离离也该十五了。这眉目俊俏得,倒跟个大姑娘似的。”
这回程叔但笑不语。
远远地,只听苏离离大声叫道:“啊——!谁他妈死在我门口,可真会挑地方!”
代写书信的王先生摇头轻叹:“就是粗鄙了些。”
程叔连忙放下白菜,转过街角,到了店铺大门前。苏离离抱着一块门板,皱着眉,咬着唇,纠结地注视地面。门前台阶上果然趴着一个人,衣衫褴褛,洇着暗红的血迹,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程叔抢上前去将那人翻过身来,拂开他脸上的乱发,叫道:“小兄弟,你醒醒。”那人唇色干涸,面目消瘦,喉头涌动了两下,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苏离离搁下门板就往外走,程叔问:“你做什么?”
苏离离道:“他还没死,我叫官府来把他收去。”
程叔道:“离离,把门打开。”
苏离离一下子站住。程叔平常都称她少东家,一旦叫她离离,说的话苏离离就不好抗拒了。于是她折转身,又拆下一块门板。程叔便抱起那人,进了店铺大门。苏离离转身,见门前聚了好些人,怜悯的少,看热闹的多,有人笑道:“那孩子是看准了地方,跑到棺材铺来死,嘻嘻。”
苏离离心头恼火,冷笑一声,“可没错,他是个会挑地方的,你死了可别挑到这里来。”说罢,也不看那些人,径直进了大门,将门板对上,“砰”地一声按实了,只留下铺面门楣上“苏记棺材铺”几个大字映着朝阳熠熠生辉。
苏离离穿过铺面正堂排列整齐的成品棺材,斜插过一道影壁,到了后院。后院原是个天井,堆着散乱的木料,整板花板一应俱全。苏离离直奔楼梯下小角门那间小工住的临时木阁子。程叔正半扶着那人,喂他清水。
那人没醒,却将水咽了下去。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左腿裤管更是沾满了血迹。程叔缓缓卷起他裤脚,苏离离便倒抽了一口冷气。小腿上伤口狰狞肿胀,骨头几乎要戳了出来。苏离离瞠目结舌道:“他……他……怕是活不下来了。你把他弄进来,莫要死在我家里。”
程叔叹道:“他不过是个孩子,死在这里也好过暴尸荒野。”
苏离离手指头一点,铿锵有力地说:“他要死在店里,我只有薄皮匣子给他!”话音刚落,顺着自己纤长的手指,便见那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幽幽地望着自己。他虽面目染着脏污,眼珠子却乌黑明亮。眼神冷冽而沉静,像失群的幼兽,既胆怯畏惧又戒备凶狠。
苏离离被他望得愣愣的,猝然收了手,拔腿就往外走。程叔叫道:“你又做什么?现在官府哪里还管这些事。”
苏离离一边走一边仰天长叹,“无事出门就破财,这回破财破到家里来。我去找个大夫!”
*
将近傍晚时,大夫晃晃悠悠带着小学徒离开棺材铺,临去带走了苏离离五两四钱银子,足够苏离离吃喝半年了。苏离离暗自心痛之余,跌足懊悔,怎么这么蠢,竟请了个最好的大夫。不仅给他全身裹了伤,还开了无数的方子要熬给他喝上三五个月,这下亏本亏大了。
苏离离忿忿地切着豆腐,撒了几颗盐。为了这小子,她歇业了一天没开门。上门做活的木工也打发回去了。这会该吃晚饭的时节,程叔却不得不去送货。她将肉末排在嫩豆腐上码好,搁到水气缭绕的蒸笼里小火蒸着,又转到外面院子的菜畦,摘了四棵葱翠的白菜。拿到厨房,摘了叶子洗净,想了想,细细地切碎,用虾米碎菇煮烂收汁。
待那青菜烧好起锅,苏离离便把蒸笼揭了盖。上层是鲜嫩细滑的豆腐肉末,下层松散清香的米饭。用一个白瓷敞碗各盛一半,添了两箸美味多汁的青菜,苏离离端了碗来到那木阁子里。下午大夫给他正骨时,他便昏了过去。这人真是倔,死死咬着牙,不肯出声,眼睛一翻就昏过去了。把苏离离给吓得,还以为他真死了。
苏离离搁下碗,坐到床边,用手指戳他额头,“喂,醒醒。”
那人不动,昏睡的脸上血迹泥浆已洗干净了,有些青涩稚气,虽是蜡黄脸色,却是剑眉薄唇,挺直的鼻梁。苏离离心中龌龊地想:他这副样子是手不能挑,肩不能扛,委实没用得很,一张脸倒长得不赖,只怕卖到那啥的地方还能做个头牌……
《天子谋电视剧什么时候》第2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