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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润物说:那就来吧,随便吧。
王自力自己开小车来。他故意迟到了三分钟。他在大门外面看见了早到的戚润物。看见戚润物惶惑地面对着时鲜水果盅和冰糖红枣人参茶。王自力知道戚润物被饭店的小姐宰了一刀。他不由得暗暗好笑。他想如果他今天不来了,戚润物说不定就会被扣在这里。她口袋里的钱一般都不会超过百元,她付不起这一座的。王自力有一点怜悯戚润物了。人家毕竟是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副研究员,学科带头人呢。这世界给予她的享受和见识也太少了。
王自力步履匆匆地来到戚润物的身边,坐下,假装抱歉,使劲撸头发,一副刚刚处理了工作赶来的样子。
戚润物没有表情。戚润物以为再次面对王自力,自己的眼睛就会出血。但是她的眼睛没有出血。时间绝对是疗伤的灵丹妙药,你不相信还真不行。
小姐过来,问先生喝一点什么?
王自力根本都不看小姐,大大咧咧就打发了她。一壶不加糖的菊花茶就行了。
第一个回合,王自力小胜。
戚润物默默地喝茶。她绝对不会首先答理王自力。这一点小心眼一般女人都有。王自力看透了戚润物的心理活动,不以为然。关键不在这里,王自力想,关键在于结果。王自力以男人的豁达首先答理了戚润物。
王自力说:“儿子好吧?”
戚润物说:“好。”
王自力说:“你还好吧?”
戚润物说:“很好。”
王自力说:“那就好。你看这环境还可以吧?不然我们再换一个地方。”
戚润物说:“不用了。”
王自力说:“还想和点什么吃点什么就尽管说。”
戚润物说:“谢谢。”
戚润物的“谢谢”是习惯性用语。有很多时候并不表示她真的感谢什么,而是表现她自己的礼貌和文雅。此时此刻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王自力也感到由衷地高兴。看来戚润物的文质彬彬温文尔雅温良恭俭让的习惯已经恢复,大街上的疯狂不会重现。王自力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王自力暗暗松一口气的精神状态已经被戚润物感觉到了。戚润物也暗自高兴。她希望她今天能够使王自力既有压力又放松警惕。她还希望王自力自以为是。男人一旦自以为是,就会尽力表现自己的坦诚与大度。问他什么他都愿意回答。戚润物再一次地告诫自己:要低调要笨拙要迟钝。要在低调笨拙和迟钝中小心地把握和操纵形势。
今天形势大好。王自力和戚润物双方都这么认为。
让王自力搅尽脑汁的问题是,他将如何把今天的大好形势维持并且发展下去,引导戚润物解放思想,利用戚润物对他的嫌恶,顺利地达到快速离婚的目的。离婚的确不是王自力首先想到的。因为他们的家庭一贯不错,戚润物在事业上也干得挺风光,最重要的是他们有一贯患有先天疾患的病儿子,他们都是有责任不离开儿子的,所以离婚不是王自力的事情。但是当戚润物在大街上斩钉截铁地宣布“我要离婚”之后,王自力突然觉得眼睛一亮,大有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的感觉。原来没有想到过离婚是不敢去想离婚,不敢去想的潜意识是渴望离婚。现在不是从前了。从前的一切都受制于环境受制于他人,找个老婆也必须首先考虑是否对自己的生存有利。现在王自力不愁生计了。作为一个男人,他有权力选择一个他热爱的女人,一个漂亮的干净的性感的对一切都是那么有感觉的女人。这女人一定不能成天拖一双脏兮兮的拖鞋。一定不要挠痒痒挠得忽忽作响,还喜欢掏出腋窝的味道来使劲地嗅。王自力应该可以重新生活一次。否则这一辈子他也太亏了!
自从戚润物提出离婚的要求之后,王自力天天都盼望戚润物拿出实际行动。但是王自力又不能操之过急,生怕惹恼了戚润物她又不离了。王自力还是了解戚润物的,人家看上去是应该平庸的不会修饰打扮的神情麻木的中年妇女,实质上人家是一个读书人。人家的书绝对没有白读。人家的思考能力和分析能力绝对是第一流的。而且大街上的疯狂也证明,人家也会撒泼。人家该刻毒的时候比谁都刻毒。王自力不能流露出渴望离婚的意思来。他要从形式上让戚润物感到是她在抛弃他,要让她占据精神上的优势。而王自力是一个被抛弃者,是一个做了坏事落得孤家寡人下场的臭男人;她是高尚和清洁的,王自力是低俗和肮脏的。只有把局面维持在这种状态,离婚才能够顺利进行。与读书人打交道,你必须弯弯绕。这种经验王自力还是有的。他不能坦诚布公,不能直奔主题,必须迂回前进,先拉一些特别家常的话,一些特别有人情味的话。
王自力说:“李开玲怎么样?”
戚润物不能暴露李开玲。她说:“就那样。”
王自力说:“她是不是还是以为她曾经是国家干部?还是不肯放下她的臭架子?她以为她是谁?落难的公主?”
戚润物说:“不要这样说人家。她做她的家务。”
王自力说:“她应该表现好一点。能够伺候你是她前生修来的福气。她是一个明白人。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早就应该下岗了,她的女儿还能够去法国留学吗?她傲气,不要那个男人的钱。可如果没有我,她恐怕已经饿死了。现在是她报答我的时候了。我一直把她留在公司就是准备要把她留给你和儿子的。这个人很会生活,料理家务是没有人好比的,嘴巴也很紧,心里很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是现在的社会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保姆。”
一个不当心,王自力蹦出了“保姆”这个词。说完王自力就拿巴掌打在自己的嘴巴上。掌嘴也来不及了。戚润物果然就想起了小保姆白三改。她说:“对了。你把白三改弄到哪里去了?”
王自力说:“我的姑奶奶,你饶了我行不行?就算我对不起你了。”
戚润物说:“就算?”
王自力说:“就是,就是。”
戚润物依然说:“白三改呢?”
王自力说:“给了她一点钱,让她回乡下去了。不过她说她还是要出去打工的,你不要去找她。”
戚润物说:“我找她做什么。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搞她?”
王自力把眼睛往向别处。他想这一关他肯定是逃不过去了。王自力只好把眼睛又调了回来,看着地面。向蒙古黑的大理石地面作沉痛的检讨。“我检讨。我现在正式向你检讨。我这个人堕落,流氓,我他妈的的真不是东西!我认真检查了自己的世界观,发现自己的确有很多糜烂的资产阶级思想。我太对不起你了。我实在是配不上你。你提出要跟我离婚,开始对我的打击很大,一时间接受不了。后来我想通了,我是不配和你在一起生活。你马上就是研究员了,中央领导都那么重视你。我太丢你的人了。你这么一个高尚纯洁的人和我在一起实在是太不公平。那就离吧。咱们好离好散。物质上的一切都好说。只是在精神上你就彻底解脱了。”
《你早》第14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