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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庞大的出城队伍逐渐在通向欧洲各国的各条岔路上分散开,变成三三两两的时候,在究竟何去何从的问题上,我们也着实伤了一番脑筋。最后,还是阅历丰富,年轻时爱好广游欧洲各地的叔叔做了决定——南下,去奥地利与匈牙利交界处的边境小镇艾森斯塔特。
对于这个我非常陌生的小镇,我对它的了解仅限于知道与莫扎特、贝多芬同称为维也纳古典音乐流派三大代表的18世纪音乐大师海顿与艾森斯塔特有着很深的渊源。他曾经长期在这里居住和创作,到1820年,海顿逝世十一年后,依照他的遗愿下葬于这个美丽的小镇。除此之外,我一无所知,因此,我非常好奇叔叔选择这里作为我们落脚点的原因。
直到我们花了整整两天时间,辗转来到这座小镇的时候,我终于知道叔叔为什么会选择这里:这里靠近奥匈边境,又是小镇,德军驻守的兵力原本就不多,盟军打进欧洲大陆后,几乎西线战场上大半兵力全都被调去守前线,这座小镇上留守的德军早已寥寥无几,所以只顾着围攻大城市的盟军也根本没有把这里当成一回事。
小镇上没有轰炸,没有巷战,风景依然美丽而温馨,除了远远地依稀听见几声零星的枪炮声之外,与那些几成废墟的大城市相比,这里显得异常的完整而安宁,说它是个世外桃源也毫并不为过。
况且匈牙利在战争开始时,就是轴心国成员,又向来以德国马首是瞻,长久以来与奥地利的关系也算是不错,加之如果追根溯源的话,奥地利过去与匈牙利都属哈布斯堡家族统治的奥匈帝国管辖,比邻而居的岁月悠久绵长,两国间人民通婚往来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所以这里的民风友好而朴实,并不象大部分偏远小镇那样对外来人员戒心重重,所以叔叔选择这里看来是非常正确的。
只是,我们在这个美丽的充满巴洛克式建筑风格的小镇刚安顿下来,还没有将一颗惊魂未定的心逐渐平复,重新开始我们新生活的时候,强制征兵令的发布立刻又一次撼动着我们已经风雨飘摇的生活。
刚过50岁的叔叔毫无异议的成为了这次征兵的对象,就在我们刚到小镇后的第二个礼拜,他就和镇上几十个符合征兵年龄的孩子和老人一起,被平时连人影也看不到,而此刻象是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的宪兵们强制推上了军用卡车,送上了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西线战场。到底这是打仗去还是送命去,我们心里谁都明白,可谁都不愿意提,更不愿意这一切的真的发生。
当他们在镇政府门前集合,准备乘车离开小镇前,我们全家站在送行的哀伤的人群里都哭成了泪人。对我们这个家而言,叔叔这个唯一的男性,就象是整个家的支柱,他经历过人生的许多起落,看过无数沧桑世事,对于我们这些晚辈来说,他就象是大海中的一盏明灯,时时刻刻在为我们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在我心里,他和我父亲一样重要,有时我觉得他就象是我的父亲一样,他总是时时关心着我的生活、学习,把我也当成亲生女儿,而我对他有敬有爱,在思乡心切的时候,也会把对远在中国的父亲的思念和牵挂转移到叔叔身上。
离开维也纳后,我内心中充盈着很多担忧,我担心沃尔特的安危,我担心爷爷的处境,我担心我们今后的生活,我还担心远在中国的父母,他们失去了与我的联系,心中一定也是忐忑不安的,太多太多的烦恼总是让我愁眉不展,若那时没有叔叔的耐心开解,我又岂能坚持到现在?
但若仔细想想,我内心中除了这些感情,更多的则是感激。我在奥地利这么多年,如果没有叔叔的照顾,我又岂能顺利的大学毕业?我又岂能顺利的融入欧洲的生活?有时,我甚至觉得,只要叔叔在,所有困难我们都能克服的!
当在奥地利的生活开始艰难起来后,当维也纳受到连月大轰炸以后,叔叔的重要性越发的凸显出来。仔细想想,我们这个家能走到今天,其实有一大半都是叔叔在操心,在拿主意。我和丽佐资历浅,涉世少,年纪又轻,有时遇事常常不够冷静,翠希和皮克太太更是没什么主见的人,我们四个女人和两个小家伙其实都是倚靠在叔叔的身上,我们总认为只要叔叔在,所有问题都能解决的。
然而,事与愿违,我们未曾想到的事情,突如其来的发生在我们的生活中,打得我们措手不及,而叔叔面对这个事实时,没有过多的抗议,更没有生气,只是苦涩的自嘲道:“看来我还是不得不为希特勒那个疯子卖命了,他成功的把我也变成疯子了,多有意思啊……”然后就是无言的沉默,直到他走的那天。
临上车前,他用力地拥抱了我们,没有说那些令人心碎的生离死别的告别语,只用他那双蓝色的眼睛深情的从我们脸上一一看过,亲了亲我们满是泪水的脸颊后,便毅然挥手而去。
当运兵汽车逐渐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之后,丽佐原本一直强压着的哭泣终于爆发了出来,她哭倒在我怀里,身体也不住的颤抖着,轻拍着她背的我,心里也泛起一阵阵的酸楚,因为我知道对丽佐而言,也许她的痛楚比我更甚。
年初时,她那晕血的丈夫已经因为德国重新更改过征兵条件的应征命令而被迫走上战场,为此她常常是担心的夜不能寐,寝食难安;然而不到一年时间,她的父亲又因此而重上战场,短短一年时间里,她最亲的两个人先后离开了她,走上那危险重重的战场,从此生死未卜,这样的事情无论放在谁的身上,谁又能承受得了?何况她现在还身怀六甲,身心都是最脆弱的时候……
“西线战场的士兵们……我希望你们能保卫德国的神圣领土……坚持到底!……元首万岁!……只要我们一息尚存,决不放弃德国一寸土地……任何人不战而退,都是民族的叛徒……士兵们!我们的家乡,我们的妻室儿女的生命系此一战!……我们的元首和我们的亲人对他们的士兵是有信心的!……我们的德国和亲爱的元首万岁!……”
镇上大喇叭里西线战场总司令——伦德斯陆军元帅的征兵讲话还在滔滔不绝的广播着,此刻的我们谁都无心去听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望着伤感的大家,那些飘进我耳朵里的只言片语却在不停的提醒着我:今后的日子,只有靠我们自己了啊……
重回法国前线的沃尔特,在自己的危险一得到解脱,乘飞机赶回到11师后,立刻去向自己的师长威特西姆报到。经过简短的问候之后,师长威特西姆没有多说其他话,只是拍了拍沃尔特的肩膀道:
“既然平安回来了,就安心在这里好好打仗吧。咱们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盟军这块骨头只怕是啃不下来了啊!美国人现在有了一个特别能打坦克战的巴顿将军,他手下的那些指挥官也的确不是什么小角色,这些日子来,我们已经和他们打了好几个照面了,说实话,我真是觉得有心无力!
《盛开奥地利的玫瑰》第240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