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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有,或许无,你且先说。”
戚亭涵思忖良久,方才拿了旁的事做借口,瞒下真正缘由。他道:“我已定亲,若是叫未过门的夫人知道了,必引她不快,夫妇难以和睦。既已有心悦之人,旁的,自然入不了眼。”
净玉玦笑话他傻,不禁又感概起来。人间一二事,往年下凡寻酒喝时听得许多,七情之苦六欲之困,总有劳身伤心时,可偏偏凡人想不透离不得,孜孜不倦。即使这傻小子本是龙魂,却也逃不过此间尘世。
人间,多少是红尘愁思多了些。
闻得轻笑声,戚亭涵稍有皱眉,问:“有何可笑?”
便是收敛了笑意,正色答:“倒是个有情人,甚好,甚好。你自斟自饮有如何,且道来。”
戚亭涵知他误会,心中不喜,又不做辩解,续道:“问春阁画舫游湖一周后,行至我等面前,虽凭栏相望,又近见玉面。姑娘曲子唱得好,仑锦赏了银子,鸨姐儿便叫得姑娘上楼台来。之后又是小唱几曲,那姑娘便留下了,笑谈间与我二人端杯豪饮。不多久,我便已是大醉,翌日醒来时——”
思及辰时所见,戚亭涵不觉已垂首,再难往下说道。
净玉玦遂补充道:“你便躺在遇害的姑娘身旁?”
“正是。”
“之后又如何?”
稳了稳心神,沉下气,戚亭涵才又开口道:“之后我便叫来鸨姐儿,本是意要她去报城主,竟不承想……她怒指我是凶手,将我抓来大闹城主府。我爹问清原由,勃然大怒,为显公道遂将我关入大牢。”他切齿横磨,满脸愤愤,怒言,“人非我所杀,我亦不知昨晚究竟发生何事。可除了府内上下与好友,竟无一人肯信我。我今日若是背了这污名死在牢中,他日化作厉鬼也要揪出陷害我之人,夜夜于他床前作乱,定叫他此生再不得安眠。”
净玉玦听得他这气话又是嗤笑起来,心道这龙崽子竟还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也是有趣了。
戚亭涵已有不悦,遂问:“有何可笑?”
“厉鬼乃是索命,你且夜夜作乱,叫哪门子的厉鬼。”净玉玦收了笑,又道,“你且安心,我若还在,便不能叫你早死。纵然生死当头,我也是要护你周全的。”
“足下究竟何许人,可否以真容相见?”
净玉玦无奈,答:“我未作遮掩,不过是你凡胎肉眼见不得罢了。”
默口片刻,戚亭涵向净玉玦拱手行礼,顺着他的言语往下道:“敢问仙家尊号。他日离了这大牢,我定高香供奉。”
净玉玦思度半晌,末了才道来:“我名净玉玦,天帝赐号真君。你且称我玉玦仙君便可。”
言罢,净玉玦近了戚亭涵身前,抬手抚其顶。他手间带了温凉,戚亭涵只觉倦意来袭,竟是朝他怀中倒去。净玉玦遂又将他放于乱草之上,抚其项背,附耳低语:“臭小子,我欠你一命,便要以三世来还,还赔了五百年的酒。你啊,得为我点三世的高香才行。”
“三……世……”戚亭涵尽凭一股心气儿,半睁两眼,朝那转身将要回归画上的仙君伸出手,却是半点衣角都未抓到,唯有目送他钻回画中,昏睡而去。
且说净玉玦收回仙魂步出房门时,已是深夜,小妖们都伏在梧桐树下睡去。他纵身上了树梢,迎月而立。
带袂逐风,飞丝绕鬓,一袭绫衣比寒云;眉目如月,肌骨若珏,半裹蟾光笼烟雪。
他便从夜月间捻来几缕光,排作琴弦,信手弹起,聊等龙太子与玉子儿归来。
却说那龙太子掳走玉子儿,穿风而下,径奔城主府而去,盘绕片刻,坠入城主与夫人梦中。梦有灵山万丈,上及天霄九,下至地十八。赤龙盘踞而上,留得半身于山巅,其尾隐于云海。又见花草盈地,浮雾缭绕、灵山无路,独悬一逆河。
夫妇棹小船而上,一见龙首,震惊不已,待定睛细瞧,见得骑在赤龙背上的玉子儿,更是急趋于前,又不敢冒犯。
夫人捧心惊讶开口道:“童子乃是当年赠画之人?”
玉子儿挺身回答:“我乃玉玦仙君座前童子,今日奉仙君之命前来,有一事相告。令郎亭涵,害人性命,本是——”他话音未落定,便见夫人仓促跪下,俯首跪拜起来。
“此事实属冤枉!”夫人焦急道,“吾儿绝非那等大恶之人!必是遭人陷害,才落得这般境地,还请仙人开眼,瞧瞧那真凶之人!”
玉子儿小声嘀咕:“若能开眼见昨日之事,仙居哪还用得着派我出来。”后又大声对城主夫人说道,“夫人如何见得小龙……戚公子是遭人陷害,那鸨姐儿可是信誓旦旦说人就是戚公子杀的。”
“鸨姐儿之言怎可轻信。吾儿从不去那地方寻乐,与丧命的女子亦无往来,他杀她作甚!”
“许是你不知情呢。”
城主解释:“仙童有所不知,吾儿……有难言之隐,绝不会去烟柳之地。”
赤龙不以为意,傲然开口,龙音浑厚,道:“尔等非道非僧,戚亭涵又是婚配的年纪,你这话怕是不实。”
城主夫人面有难色,咬牙片刻后才道出实情:“亭涵自幼羞于人前宽衣,原因无他,是其胸前有一胎记酷似足印。他年幼时曾因此遭人取笑,后便不肯再叫人瞧见,即便是我与他爹,也再未见过。”
想来那足印当是净玉玦醉酒砸死小龙子时所留,虽是前世之伤,却因此乃仙家烙印,便随小龙子投胎至戚亭涵胸前。万般皆为仙君过错,玉子儿干咳几声掩去心虚,脸上端的是义正言辞的假模样。
《幽篁深处的意思》第11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