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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下茫行小儿郎
戚亭涵急步仓皇逃至山腰,不觉已是呜咽不止,遂靠于树上埋脸臂间,狠狠大声哭过一回。净玉玦趴于云上见了,连叹几声,始终不解其故,便暗生主意夜里再去见他。
是夜,戚亭涵借辞未食晚膳,放闩锁上房门拥了被褥入怀埋头大骂几声莫须有后,方才追忆起白日。说来倒也并非莫须有之过,为医者治病疗伤再寻常不过,且他又未僭越半分,亦未碰得自己下腹。此事……此事……全然皆是他戚亭涵过错,哪又怪得旁人。
但闻他一声叹息,左右辗转打滚,尔后盘腿坐起,末了再度倒下,大字摊开入神瞪眼片刻,后又侧身蜷缩埋脸被褥间。被褥捂了口鼻憋闷,只半盏茶的功夫他便抬得头来,翻身平躺。
刚入夜不久净玉玦便来了,隐去身影坐于床榻边看他,便是从他大骂开始,直至此刻全然都入耳入眼,遂惊奇几分忘了记恨。他实在不懂,自己好心为他治病,怎地还遭这小子记恨上了。
“莫须有……净玉玦……”戚亭涵口中念念有词,忽而猛地坐起吓得净玉玦一激灵。只听他垂头丧气又道,“竟忘了看牙印……”
净玉玦一怔,后笑道:“臭小子,果真藏着如此心思。不过也是白费心机罢了,我岂会轻易叫你识破。”此话自入不了戚亭涵的耳。
榻上戚亭涵正苦恼,不知明日究竟还去是不去。若去,又该以何种颜面见莫须有,念起那段情窦初开事,便觉再去不得。他心意已决打算歇息,只是此时正巧,听得门外夫人拍了门道:“涵儿,你已歇息了?”
他这厢又起身至门处,放下木闩开门道:“正要歇息。”
夫人上前一步,急问道:“涵儿,你可见过你那两个弟弟?”
“白日出门前见过。怎了娘?亭文亭常不在家中么?”
夫人急得直皱眉:“不在,乳娘丫鬟方才告知我与你爹,他二人午后骑马出门,便再未回来。亭文老实,自是不怕他生事端,可亭常爱胡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兄弟二人……”
戚亭涵上前搀住夫人,宽慰道:“娘莫担心,有亭文在,会照顾着亭常。我这便集人出去寻,您先回房休息。阙喜,扶夫人先回房。”
房中净玉玦见得,知此夜再无梦境,便由仙家画上回了宅子。
且说那骑马追随大哥而去的兄弟两人,出城门上了浣宁山不久便跟丢了。戚亭文性子谨慎,屡屡劝说戚亭常调头回家。戚亭常自然不愿意,且辔绳在他手上马儿听他使唤,便对二哥此唠叨充耳不闻,一意孤行入了深山。
深山地广林茂,往里行了不知多少里路便没了方向,此时横竖再出不去,也不见脚下有路,更不见山上有人。兄弟二人茫然四顾了,终知自己是迷了路。
戚亭文抬头望了许久的天,指着西面道:“往这边走,络泽城在山之西。”
便又循着日落斜阳西行数里。然则浣宁山中多精魅,东南西北与山外有出入,加之山雾重重,更是难知此路何路。便听戚亭常抱怨道:“二哥,天都黑了也没见我们走出此山中,莫不是你记错了方向?”
戚亭文亦是困惑不解,再抬头看了天道:“络泽城于西,此事不当有假才是。”
“疾风也累了,得寻个地方让它休息吃草。”戚亭常拍拍马背,重重叹口气,索性停步下马,牵了辔绳继续走。
马背上戚亭文不知他此意,遂俯身来道:“亭常,我也下来,让疾风歇歇。”
戚亭常回头看一眼自己二哥,颇有些嫌弃:“二哥脚程慢,等前头有地方落脚了再放你下来。”
戚亭文仍是略显不安道:“可疾风已驮着你我好几个时辰了,滴水未沾,也未进食,想必很是劳累了。”
“疾风可是名驹,不吃不喝奔走三天三夜都不在话下。”
“若真是那样,疾风可就得死了。”
“哎呀你莫要罗哩叭嗦,让你坐好便坐好!”
这般无头无绪又行半里路,总算听得远处流水声。戚亭文双目有光欣喜道:“亭常,这附近有河流,顺流而下便能出山了。”
兄弟二人便寻河而去。
静月圆空夜,盈盈满涧溪,芃芃草木赢朦胧,浣水向花急。花垂纤枝弱,红妆触禁肌,飞虫留步细枝上,折断落花离。皓月无惘然,夏虫复唧唧,芃芃草木迎山风,此夜百生怡。
至得溪水边抱扶二哥下马,戚亭常这才牵马近水让它喝下许多,后又牵至一旁拴于树下。戚亭文立溪俯身观得流向,又抬头左右看了,定下回家方向,这才蹲身捧了口水喝。拴好马的戚亭常走至二哥身边,撸起袖子捧水喝了又洗把脸,遂起身猛甩几下手,正好溅得其旁戚亭文满身水。
戚亭文抬臂来挡,大声喝他:“亭常!”
戚亭常听得,转头见二哥抓起衣袖在擦脸,便灵机一动又蹲下去捧水朝他身上泼,边泼边嬉笑道:“二哥,夜深了,弟弟伺候你沐浴。”
戚亭文也想泼他解气,可哪知戚亭常勇猛,手上动作毫不见停,便叫他只得逃到不远处低头看着满身湿衣裳,啐道:“亭常!夜里冷,染了风寒可怎好!惯会胡闹!”
戚亭常湿得比他更厉害,索性解了外衫绑于腰间,笑闹道:“染了风寒岂不正好,免去爹娘一顿打。”
闻得此言,戚亭文垂头愁眉苦脸道:“爹和娘此时定然十分担心你我。今夜不知还能不能出去,若是一直被困于此处……”他思及诸多坏果不禁更是惧怕,叨叨絮絮念来,“我常听城中人说,此山多猛兽,夜里从不敢留人。若是遇上了,就凭你我二人,怎么逃得走……”
《余处幽篁兮 终不见天》第39章(第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