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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喝些牛乳压压惊。”
傅至景把猫在被窝里的孟渔拔出来,将热腾腾的牛乳递到他嘴边。
孟渔这几日确实受了不少惊吓,总是明亮的眼睛抹了层灰,抬一抬睫毛就抖落几丝惶恐,看起来很是可怜。
他捧着加了蜜糖的香甜奶液,只抿了几口就交还给傅至景。
傅至景倒不嫌弃把他喝剩的皆饮尽了,茶盏随意搁在案几上,“不合胃口?”
孟渔还在挂心父皇说的话,一颗心像被放进里油锅里来回地翻炒,实属煎熬,哪还有心情品尝美味,他舔了下干涩的唇,小声说:“我知道天家父子情凉薄,可我依旧将父皇当作最敬重的人,我不想他对我失望。”
傅至景慢慢地握住了他的手,寒水泡过似的十指,那点冷意如同虫蚁的利齿透过温热的皮肤轻轻蛰在心口。
“我比不上兄长们通文达艺足智多谋,干不成什么大事,就只能在旁的地方下些功夫。去年的中秋宴父皇夸我办得别有新意,其实我是很高兴的,往后别人提起九殿下,也许还能念着我一点好,而不是全然嘲笑我空占了个头衔,丢孝肃先皇后和天家的脸。”
孟渔说得很慢,可这些话他憋了太久,实在是想一吐为快。
“二哥对我好,凡有好吃好喝好玩的都差人送到我府中,我把他当哥哥看待,可我清楚若我身后没有刘家,他未必会与我往来密切。”
“五哥虎视眈眈,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他有他的雄心壮志,我有我的不得已,我又不曾真正害过他,三哥的事情也非我所愿,他却把仇记到我头上,三番两次为难我,还连累了舅舅和表哥,我不想这样的。”
孟渔越说头埋得越低,等低到不能再低了,又抬起发红的眼睛痛苦且无助地望着傅至景,喃喃道:“我当日是不是不该上京?”
很轻盈的一句,敲在傅至景耳边却犹如清晨来回响彻的沉重钟声,他拨开孟渔额前的几缕碎发,看曾经清澈的眼眸逐渐被晦暗吞噬,比谁都明了这样境况只会日渐加深。
他记得在不久前他问过孟渔是喜欢从前还是现在,孟渔回“各有各的好处”,如今再问或许会得到截然不同的应答。
策划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能为孟渔排忧解难,他能给予彼此的只有坚定的一句,“往事诚已矣,道存犹可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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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荡荡的春猎队伍提前回京。
此后小半月的光景,得衡帝体恤的孟渔都告假在府中修养,连早朝都免除了。
他心底打定主意不要过多掺和朝堂政事,闭门不出,终日跟下人混在一块找乐子,连他四哥七哥送请帖邀他去游湖都婉拒了。
回京之后,傅至景忙碌异常,两人见面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不过有所区别的是,除去一次他夜访傅宅,其余几次都是赵伯偷偷开德惠王府的后门放乔装打扮过后的傅至景进来和他幽会。
今夜傅至景给消沉许久的他带来一个意料之中的好消息:刘翊阳在春猎保护九皇子有功,衡帝格外开恩,将他从无官阶的禁军提携为七品的护城卫。
孟渔开怀道:“五哥这回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想杀了表哥,没想到反而让表哥戴罪立功,舅舅一定很高兴,改明儿我就登门跟舅舅贺喜。”
他打开食盒,又是一喜,“和丰楼的酥鹅!”
春猎前孟渔心心念念这一口,而后多生事端早忘了这一茬,没想到傅至景还记在心里。
傅至景外出办事的地点离和丰楼有好一段距离,特地绕了路去取,送到孟渔手中却还是热乎的。
这酥鹅是涂了蜂蜜在土窑里烧出来的,外酥里嫩,咬下去一口多汁,鹅皮肥而不腻,蘸一下独家秘方蘸料,别提有多鲜嫩美味。
孟渔重展笑颜大快朵颐,吃得两瓣嘴唇油润发亮,见傅至景看着他迟迟不动筷,难为情道:“你盯着我干什么?”
傅至景拿布帛擦去他唇角沾到的油渍,“我早时用过膳了,这些都是你的。”
孟渔毫不客气地享用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余光一瞥见到纱窗外的人影,蹑手蹑脚走过去打开窗,把站在外头的赵管家抓了个正着,“赵伯,你怎么来了?”
赵管家板着脸,“奴才来问问九殿下有何吩咐。”
傅至景不为所动,垂眼替孟渔满上喝空的杯盏。
“没有吩咐。”
孟渔咧嘴一笑,走过去桌边抓了把果仁往赵管家手里塞,“这几日辛苦你了。”
不仅要留意傅至景到访的时辰开后门,还得时时刻刻提防府里的下人别靠近主院,这等劳心劳力的活,可谓是难为赵伯这个五旬老人了。
赵管家微哂,“都是奴才分内之事。”
当真是主仆情深,傅至景听着,这才起身道:“有劳赵管家。”
赵管家问:“今夜傅大人还是宿在此处吗?”
这种事搬到台面来说孟渔到底不好意思,小小地嘀咕了一声望向傅至景,后者面不改色地颔首,“是。”
“请殿下和傅大人放心,奴才定守好院门,不让旁人打扰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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