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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焕哼哼唧唧,好像要让他从沙发上起来,难过在月球上行走。他满不情愿地套上鞋子,接过吕品手上的包:“几点的飞机?”
吕品没吭声,等出了门才答:“十点半。”
飞机场也在城东,过去至多半小时,而现在不到七点。
杨焕停在楼梯口,一动也不动,眯着眼居高临下地审视吕品。吕品被他看得尴尬不过,只好没话找话:“你怎么会突然回来招聘?”
杨焕仍不吭声,吕品自觉灰头土脸,看看表说:“你不用送我了,我实验室有人来送我。”
约的是钱海宁,因为刚才话没说完,吕品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下午的问题,却又觉得事到如今,正该彻彻底底放下过往种种,给别人一个机会,亦是给她自己一个机会。
她掏出手机来准备给钱海宁电话,让他直接把她的行李送到机场与她回合。
“吕品,你能别再在我面前出现了吗?”
吕品险些一个踉跄踩空楼梯,连手机也摔下去砸得噼里啪啦响。她顾不得去捡手机,不知花了多大功夫才扶住楼梯把手,转过身,艰难开口:“你说什么?”
杨焕仰着头,用绝对的俯视角度瞥她一眼,一字一顿地说:“我说你他妈能别再拿这么一张无辜的脸来撩拨我,成么?”
“我——”吕品涨红脸孔,“我什么时候撩拨过你了?”
“今天!”
“我干什么了我?”
杨焕眯起眼,极不屑的神情:“你说我每年就回那么一两次家,怎么每次回来,你都要过来吃饭?过来吃饭也就算了,还每次都跟我妈一唱一和,我带女朋友回来是这样,不带女朋友回来也是这样——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妈喜欢你,想你给我们家做媳妇不是?你说我们分手这么多年了,你年纪也不小了,我妈年年月月在我耳边念叨说你没男朋友,什么意思啊!你不是撩拨我你是什么?”
“你——我每次都是打听清楚了你不回来才过去的!你以为我想来啊?我不过来,干妈就提着你每年送她的化妆品啊营养品啊什么的往学校送,我总不能让她这么大年纪了为了和我吃顿饭,提着几十斤的东西两头跑吧?以为都像你呢,从来不考虑家里父母想什么!今天……今天也是我和干妈提前好几天约好的,要不是你临时出差回来,我根本就不会碰到你!”
“啊哈,”杨焕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台阶,像是抓住她什么把柄似的,“原来你还是故意躲着我呀?我是会吃人还是怎么地,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难怪上次陪我去莫高窟也心不在焉的……”
吕品被他两句话一激,头脑居然冷静下来:“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刚刚你说我撩拨你,我说没有;你又说我故意躲着你——你到底想我怎么样?你今天……要是照你的逻辑,我是不是也能说你知道我要过来看干妈,故意回来寒碜我的?”
杨焕像被人戳中痛处,脸上蓦的涨红,不久后又恢复平素那副不讲理又臭屁的嘴脸:“我说什么就什么,那我拿绳子打个圈你就钻进去吊死呀?”
吕品气得不打一处来,这个世界上总有这样的人,不管说什么他都理直气壮,好像天生下来太阳就该为他升起,月亮就该为他坠落!杨焕永远是这样蛮不讲理自以为是又理所当然的神气,比如原来她不肯陪他去什么球队庆功,他觉得没面子,张口就“你不去我多没面子”或者“你不爱我”之类。吕品不知道别的情侣是否也有这样那样的矛盾,但是有什么理由她要照顾他吃喝拉撒还要陪他那群不知所谓的狐朋狗友,最后还落个“开不起玩笑放不开面子”的罪名?
我忍够了,吕品想,她什么都后知后觉,连这样的委屈心酸,都晚来了这么多年。
“是啊,”她抬起头来,分手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平静地注视他的双眼,“你去找绳子呀,打个圈我钻进去,我们就一了百了了,没有人再会来撩拨你,也没有人会再故意躲着你。”
杨焕百般气焰被她堵住,竟一时哑在那里。
“你说,我到底怎样才算顺了你的意?最后一次,我马上就回学校继续教书了,以后我不会再回来,抓紧这次机会,说呀,你要我干什么?”
杨焕立在台阶上一动不动,过道的声控灯灭了,幽暗的楼梯里只看到他晶亮的双眸,也在霎时间黯下去,仿佛有些落魄。
那样的眼神有些熟悉,吕品家里养过一条看家的大黄狗,凡有入侵者便狂吠不休,对左邻右舍却极之亲切,尤其是对吕品。后来读大学时,每年开学这条大黄狗都要追在汽车后面跑上好几站路,直到再也辨不清哪一辆车载着吕品,才依依不舍地顺着原路回家。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吕品总记得,她舍不得它跟着汽车追几站路,趁它不防备时给它套上绳索拴在院子里,然后悄悄离家。有时动物仿佛通灵一般,后来吕品想起这件事都忍不住会大哭一场,她总觉得那一次它的眼神格外依恋和绝望,好像提前预知了什么似的,而她毫无知觉。
那一年春天,周边各个乡镇都组织了屠狗队,听说杀死一只狗赔四十八块钱。
真好笑,她居然会觉得杨焕的眼神,像一条只值四十八块钱的看家狗。
然而吕品找不出第二样可以用来形容杨焕眼神的东西,他轻轻地跺了跺脚,声控灯又开了。微弱昏黄的楼灯,竟把他的脸照出些许狰狞来:“我要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最好他妈的从我生命里消失!”
最伟大的词是岁月和时光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方向歌曲》第9章(第1/1页)